昔年燕王鹤迦前往蓬莱山,以他和宁昭宗的心头血,希望蓬莱能够唤回永宁公主灵魂的事情,星昀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亦然清楚,永宁公主的灵魂之所以会消失,七成可能性是前往另外的世界。
所以无论怎么追寻,都无法找到。
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星昀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回来……不,敢问公主殿下,是从后世而来吗?”
果然不愧是北溟教的教主,多智近妖如此。
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他已经猜到了一切。
“是。”夜挽澜笑了笑,“久违了,教主。”
“殿下既然从后世而来,那么想必也已经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了。”星昀意外的冷静,“我会保住师姐的灵魂,让她能够在有朝一日睁眼,看看后世的神州。”
夜挽澜没说话,沉默下来。
因为倘若没有这场万军之战,以月筝和星昀的修为,都能够轻松地活到三百年后。
可现在,却因为这场本不该存在的战争,在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名为“生死”的高墙。
“教主。”夜挽澜终于开口,“我从后世而来,是来救你们的。”
她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在听到燕王等人的灵魂已经被浑沌珠护住的时候,星昀紧皱的眉松开来。
他笑:“容时曾说,公主殿下是神州的唯一变数,他果然不会出错。”
神州无恙,就连遗憾都能够被弥补,谁又能不称赞一句永宁公主举世无双?
“可是——”夜挽澜顿了下,“圣女的灵魂在后世苏醒,参与了历史。”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星昀出乎意料的镇定,“因师姐的灵魂是我用我的灵魂护住的,而历史不可更改,所以您即便从后世而来,也无法像救燕王那般救下我。”
夜挽澜默然。
情况的确如此。
寒云声虽然也护住了沈明舒的灵魂,可代价却不是牺牲自己。
所以,她能够阻止寒云声祭天。
但月筝的情况就不同了,一命换一命,只能活一人。
她若保下星昀的灵魂,那么月筝便会消失。
反之亦然。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星昀说:“如果生者只有一人,那么我自然是希望师姐活下去,不论什么时候,我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夜挽澜的眼神一凝。
是啊,从始至终星昀的选择都没有变。
星昀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公主殿下,这是我的选择,您不必为我而感到难过。”
夜挽澜沉默。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如果可以,她不想让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二选一,何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夜挽澜低声说:“教主有什么事情嘱托,我都会传达。”
“劳驾公主了,但我的确有一个心愿。”星昀抬起手,十分温柔地将月筝额头上的一缕血痕用指腹擦去。
夜挽澜看着他:“教主请说。”
“公主殿下既然能够来到三百年前,那么也一定和师姐见过面了。”星昀轻声说,“我的心愿是,公主可否让我和三百年后的师姐,见上一面?”
他始终还是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口。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月筝身为蓬莱圣女,这辈子都不可能动情。
可感情的事,哪里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而他,心甘情愿,哪怕飞蛾扑火,也要爱得热烈。
在他觉察到他对月筝动情的时候,他是主动离开蓬莱山的。
而除了他和他们的师傅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离开的时候,卸去了他在蓬莱所学的全部术法之力。
洗灵池七天七夜,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这是离开蓬莱的代价。
可星昀又必须走,为了月筝能够成功地坐稳蓬莱圣女这个位置,也为了她能够成为神州道术历史上最杰出的天才。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破坏她的道心和修炼之途?
星昀想,他若爱一个人,不会把她监禁起来,更不会折断她的羽翼。
他要让她飞得更高,抵达无人可抵达的巅峰之处。
明月高悬,应普照四方苍生。
从蓬莱离开之后,他进入了北溟教,重新修炼,也终于再次拥有了与月筝比肩的实力。
之后的江湖中,他们的名字总是一同出现。
只要提起蓬莱圣女月筝,便必然会出现北溟教主星昀。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北溟教的出现的确是为了和蓬莱山对立。
但在他的手中,北溟教是蓬莱山最忠实的盟友。
“好。”夜挽澜缓缓点头,“我让你们见一见。”
这是星昀唯一的心愿,她当然要实现。
“多谢公主殿下。”星昀松了一口气,眉眼弯起,如皓月繁星。
他本就生得极美,这么一笑,令天地倾倒。
夜挽澜低声说:“但时间无法维持太久,我会尽力争取。”
星昀笑得更深:“足够了。”
**
此时此刻,神州,蓬莱山。
沈明舒和月筝坐在山巅,感受着天地灵气。
“我听阿澜说,北溟教主倾心于圣女。”沈明舒问,“不知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隐秘?”
月筝沉默片刻,才说:“沈相,不瞒您说,我不会动情,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是无法。”
沈明舒陡然震住,半晌,她道:“……怎么会如此?”
“蓬莱圣女历代修的是玉骨冰心道法,封心锁爱。”月筝声音轻轻,“从我一出生,就注定了。”
虽然功法限制了她,但她是人,并非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又怎么会感受不到星昀对她的爱慕?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身就像是太阳,发光发热。
而她在太阳的照耀下,当然能够感受到这份温暖。
可是,她却完全无法回应。
山巅上皓月盛盛,其周有繁星环绕。
月筝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星昀曾问过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师姐,你说,到底是‘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痛,还是‘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痛?”
月筝还正在思考这个哲学道法问题的时候,星昀已经自己回答了:“只要明月依旧高悬,那么,我就不会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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