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之后,山中气温下降,肃清帝自己是被人抬著上山的,如今却背著大皇子回了山庄去。
大皇子伏在父皇瘦削的背上,泪水一串串没停过。
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场面,莫说背著他,便是被父皇抚摸一下脑袋,在他看来都是奢望。
但是,父皇好瘦啊,怎么会这样瘦?背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宋惜惜等人依旧在山门外,戚贵都没能进去,方才抬著肩舆进去的都是死忠心腹,剩下的人自然是不能见到大皇子的。
他们只以为皇上此行,是来神药山庄治病。
肃清帝背著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这山庄进来的时候,是別有洞天的。
外头瞧著只是一座庄园,进了去,发现庄园都是独立的院落,院落与院落之间,栽满了卉,香气沁人。
大皇子住的地方叫平安阁,小厅,一间正房,一间耳房,侧边还有配间,屋內桌椅多半是竹製,十分清雅。
小厅有两扇窗户对开,如今是支起了其中一扇,恰好便对著外头的园。
窗户下有一张椅子,坐在这里便可观看外头的景色。
肃清帝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恨不得將他在这里的日子了解透彻,对於治伤的那一段,却是不敢问的。
大皇子问了皇祖母,问了瑞儿,问了二弟三弟,问了姐姐们,他能想到的人都问了,包括兰简姑姑在內,唯独是没问他母后。
肃清帝没想瞒著他,今日既还能见著,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交代了,总好过日后他从旁人嘴里得知。
“你怎不问问你母后?”
大皇子把薄毯往上扯了扯,垂著眸子,好一会儿才难过地说,“母后兴许是不在了,儿臣的梦到过她自縊,梦到过几次。”
肃清帝愕然,“你几次梦到她自縊?”
“是。”大皇子眼睛红红的,抬起头望著父皇,“所以,是真的吗?”
肃清帝没想到他会梦到,是母子之间有感应吗?
他缓缓点头,“是的,她自縊死了。”
得到明確的答案,大皇子垂下头,低声抽泣著,他梦到之后,求了落师父起卦,落师父的卦象显示凤凰归天。
“你若难过,便哭,父皇不会再说你。”肃清帝抚著他的脑袋,柔声道。
“哭过了,哭了好几次,现在不哭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只是眼睛和鼻尖都是发红的,“母妃是真的自縊吗?她一定是想儿子要紧,是儿子不孝。”
肃清帝沉沉嘆气,“哪里有当母亲的不想儿子?她是自縊,但她是得了病,不堪病痛折磨才自縊的,那会儿对她而言,死了是解脱。”
大皇子想起自己刚受伤那会儿,无时无刻不被痛楚钻心,那种滋味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他那会儿也想死的,死了才是真正解脱。
如今熬过来了,但那段日子也是不敢回想的。
“病痛折磨,確实难熬,父皇,你真的好些了吗?”大皇子是从病痛中过来的人,且跟著学了医理,从父皇的脸色便能看出他带著病来的。
肃清帝看著他,他似乎长大了些,也似乎没有,一张脸比原先还更小了,只是神情眼神,瞧著就成熟许多。
他在沉默片刻之后,道:“父皇能来,却兴许回不去了,父皇的病已经很重,来这一趟,是想见你一面,若不来,我们父子怕是再也见不上了。”
大皇子怔怔地看著他,泪水滚滚而出,猛地往前扑到了父皇的怀中去,哭著道:“父皇,您別回去了,留在这里,这里的大夫什么病都能治,儿子那时都破碎了,还不是被治好了吗?儿子不想让您死。”
肃清帝轻轻拍著他的后背,勉强笑著,“傻孩子,医术最高明的丹神医是一直照顾著父皇的,他说父皇在这尘世间已经歷完了所有劫难,可以回归天上,过真龙神仙的日子了。”
大皇子本就爱哭的,只是一直忍著,如今听得父皇也將要驾崩,他怎么能忍得住悲伤和泪水?
只管在父皇的怀里,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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