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倾 - 序章: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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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残魂归来
    “阿姐!”
    “含烟,爹,娘!”
    灵州边境,一品城。
    陆清秋正举目无措地四下环顾著,忽然就听到了一阵远处的呼喊,转头便见到了满脸苍白的陆含烟,以及狼狈的爹娘,眼中热泪瞬间汹涌。
    遗族復甦之后,北方三州直接就被占据了,所有人族都慌乱而惊恐地逃到了南方,以至於小小一座城池早就已挤成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陆清秋拼了命才挤开了眾人,见到了惦记许久的亲人,一时间哽咽不已。
    她是掌事院弟子,事发之时正在先贤圣地,也是跟著大部队撤离的。
    而她的妹妹在先贤圣地修行,爹娘在盛京暂住,所以此行一路,她一直都在担心他们。
    直到她再次见到亲人,才终於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在这里,她不只是见到了爹娘妹妹及族人,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长乐郡主,及无数世家子弟。
    长乐郡主也是同样的狼狈,见到陆清秋望来,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陆清秋並未与她搭话,而是看向了妹妹,有些疑问地开口:“你们是怎么逃过来的?”
    “是尤掌教在盛京以天书断后,两位殿主在前开道,我们才得以逃出的,但也有很多师兄师姐,都死了,丛艺也死了—”
    陆含烟脸色苍白地说著,脸上带著悲切。
    丛艺是归云郡太守之女,天书院中的丰州子弟,因为陆含烟对季忧的情愫,所以她与这些丰州子弟的关係一直都很不错,自然会因她们的死亡而难过。
    陆清秋听后抿了下嘴角:“我这边也差不多,中州距离先贤圣地太近了,何家只逃出来三人,还有盛家、方家、青州的郭家,陶家,都已未能逃离。”
    “遗族—为何会忽然復甦呢?他们不是早就死在了太古?”
    “应该是与先贤圣地有关,甚至可能与那些遗蹟有关。”
    陆清秋轻轻回答,眼眸凝重。
    此行一路,她听到了无数谈论,再加上先贤圣地发生的异状,自然能够清楚此间或许会有关联。
    陆含烟一知半解,但並没有深究,而是一直转移著目光,四下寻找。
    她很快就看到了前往圣地的天书院一行人,但找来找去却都未发现温正心的身影,甚至不见曹劲松和班阳舒,表情不由得再次苍白。
    “正心姐姐呢,还有—曹教习他们呢?”
    “他们没事,只是还在凉州南方边境,没有回来。”
    “为何他们不归?”
    “灵剑山小鉴主失踪了—”
    隨著时间的推移,城中的人变得越来越多,离別的死讯也开始不断传播。
    会儿说这个家族没了,一会儿说那个家族没了,加上隨处可见哀嚎与痛哭泣,更让人难自持。
    太元七年春日,遗族復甦,人族一败涂地。
    与此同时,在一品城府城西侧的一间別院之中。
    从盛京归来的尤映秋、吕奉川、费舍与左丘阳、柴胡相见,正在面色沉重的地议论著,脸上的神情久久未曾放鬆。
    “有—两个天道?”
    “不错,我將天机术修行圆满后睁开眼,所看到的是两个天道,一个孱弱到如同濒死,一个狂放摇曳如同黑夜。”
    尤映秋说罢抬头看向的苍天:“古卷记载,当年遗族圣皇试图炼化天道,引得苍天震怒,降下圣器,但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遗族圣皇应该是成功了,而降下圣器的那个是新天道,並且—我在新天道之中感受到了师尊的气息。”
    左丘阳睁大了眼眸:“师尊没有飞升?!”
    “新天道濒死,所以我想师尊应该一直都在为苍天续命,千年世家联手行祸时是最后一次,他只身补天,所以並没有仙光接引—”
    “怎么会这样?”
    左丘阳面色苍白,忍不住喃喃一声。
    他一直以为师尊已成仙而去,从不曾想过他是捨命保天,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相信。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师尊飞升之后,世间江水乾涸、大地震盪瞬间消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天书院掌教是个不负责任的角色,不理宗务,也不关心弟子。
    他的五位亲传,包括尤映秋在內,都曾对他有过无尽的怨念,却不曾想师尊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著青云。
    沉默许久,吕奉川不禁开口:“那太古天道既然已被遗族炼化,为何又会重归苍天?
    “天机术修的是与天道共通,天机术大成的那一刻,我便获得了天道视角,而我睁眼的那一瞬所感受到的,是遗族天道充满了吞噬欲的恶念。”
    “师妹意思,莫非是它要吃掉新的天道。”左丘阳不禁凝住了眼眸。
    尤映秋点了点头:“不错,我想当年遗族圣皇炼化的天道应该不全,所以他需要新天道补充,重新炼化。”
    柴胡眼皮一阵狂颤:“那会如何?”
    “遗族圣皇会成为最强的天道,亘古不灭,成为言出法隨的存在。”
    “我们还有圣器,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
    未等尤映秋开口,左丘阳便看向了柴胡:“圣器不全了,玄元仙府的那个至今没有执器者,还有灵鉴—”
    尤映秋闻声抬头:“灵鉴不是在小鉴主的手中?”
    “小鉴主在先贤圣地为门下弟子断后,之后就再未出来。”
    “我听说她去先贤圣地之前就已经神游,加上圣器在身,不该会有危险才是。”
    “可她有了身孕,”左丘阳看向师妹,“是曹劲松说的,灵剑山小鉴主已有九个月的身孕,身体一直都很虚弱。”
    尤映秋听后嘴角抽搐了几分:“季忧这傢伙还真是厉害,竟能让小鉴主甘心为他生子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荣迈步走入了宅院之中:“左丘殿主,曹长老回来了。”
    “回来了?”
    “是,另外,灵剑山小鉴主也回山了。”
    灵剑山飞仙台上,无数灵剑山弟子正聚集在一起,遥望高天之上那仙姿飘飘的身影落入玄剑峰。
    自归来的弟子声称鉴主失踪,他们就一直忐忑不安,包括天剑峰的弟子也是,毕竟鉴主的失踪也就意味著他们失去了灵鉴。
    如今遗族復甦,没了圣器的庇护,他们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沦为血食。
    所以当看到鉴主归山,他们这悬著的一颗心终於放了下来。
    可归来是归来了,这些弟子的心中却仍有疑问。
    自家鉴主明明已经踏足神游境,又有圣器在身,为何先贤圣地一行竟会如此凶险。
    而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玄剑峰峰主顏景祥,及其夫人,和无数玄剑峰主脉的人心中。
    此刻的他们全都感受到了小鉴主的气息,於是御空而起,来到了云顶天闕。
    而当顏景祥刚刚落地,眼神就不由得怔住了。
    因为自己的女儿正在宫殿门前,脸色苍白著,怀中还抱著一个裹在强褓之中的婴孩,
    至於其他人,也全都愕然不已。
    包括闻讯而来的掌教顏重,以及天剑峰峰主顏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高高在上的鉴主有一日会以这样的姿態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
    “叫季思。”
    顏书亦看著爹爹:“是个女孩,叫季思。”
    青云没有姓季的世家,所以季姓人很少,但所有人都知道曾有个不尊世家人是姓季的,而他与灵剑山小鉴主的私情,也曾引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討论。
    如今小鉴主怀抱一个女婴,说她叫季思,其中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灵剑山小鉴主有了女儿,是她与季忧的孩子。
    顏景祥听到这句话,袖中的手掌不禁微颤。
    去年秋日,那姓季的因为冲境身死,当时的顏景祥真真是鬆了口气的。
    女儿的性格一向执拗,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可季忧死了是女儿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灵剑山需要传承,女儿就需要血脉延续,所以他以为一切都会回到正轨,还曾想等女儿归来便与她长谈一番。
    可让他疑惑的是,女儿回来后谁都没见,立刻就开始闭关,並对外宣称要衝击神游。
    顏景祥当时並未觉察出问题,甚至还有些欣喜。
    因为季忧刚死女儿就把精力转移了回来,未见悲伤便继续冲境,所以在他看来,女儿和那乡野私修的感情並没有多深。
    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女儿闭关大半年竟然是为了安胎。
    至於两人深或不深,他不清楚,可他却清楚了女儿没有悲伤,也从未与人聊起此事,
    却默默地为其诞下了一个女儿。
    最关键的是,女儿当著天剑峰的面,告诉眾人她的女儿姓季。
    “季思,有意思—”
    顏重轻捋长须:“也就是说,这女娃娃不能算做我的灵剑山的传承,鉴主可是此意?”
    顏书亦目光平静地看著他:“他的女儿,自然是要姓季的,掌教可有何疑问?”
    “鉴主血脉,自然是由鉴主说了算的,老朽並无疑问。”
    顏书亦看著他,自然清楚他是在打灵鉴传承的主意。
    可是狗贼已经死了,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后裔,她必须要她姓季才行。
    小鉴主將季思抱给了丁瑶,並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小小的季思忍不住动了一下,凝望著妈妈看了许久。
    顏书亦露出一丝宠溺的表情,而后对丁瑶开口:“將思儿先带回殿中。”
    “是。”
    “剩下的人,隨我去议事阁,遗族復甦,大劫临头,我有话要说。”
    顏书亦看著立於面前的眾人,迅速恢復了那高傲的神情,挥袖之间千里,於一阵仙光中飞向议事阁。
    此行中州,逃亡一路,她深刻地感受到遗族那近乎要让人绝望的强大,她不知道人族的未来在哪儿,却也清楚不可以坐以待毙。
    与此同时,顏重看向身边的三个弟子,而那三名弟子立刻心领神会匆匆下山。
    不多时,关於灵剑山小鉴主带著女儿回山的事情就开始流传开来。
    “鉴主竟然有了女儿?!”
    “不错,鉴主她之所以被困在中州,就是因为濒临生產,身体虚弱。”
    “不可能,鉴主怎么可能会忽然有了女儿呢。”
    “是真的,我亲眼见了,咱们家鉴主的女儿名字还挺好听,叫季思。”
    “季”
    飞仙台上,听闻此事的灵剑山弟子满脸愕然,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小鉴主是他们的精神象徵,是他们最为憧憬的存在,谁也没料到自己心目中天仙临凡一般的存在,竟然会为別人生了孩子。
    而那孩子姓季,显然是她为季忧所生。
    一瞬之间,灵剑山弟子忽然对季忧这个已有许久未被提起的名字充满了憎恨,仿佛內心有一片纯白被击碎了一样。
    那些逃难而来的仙宗及世家很快也知道了此事,他们的情绪虽然不像灵剑山弟子那样剧烈,却也无比震惊。
    因为谁也想像不到,季忧死了近乎一年的时间里,灵剑山小鉴主竟然一直为他身怀有孕。
    “竟然叫季思么?”
    “嗯,据说是小鉴主亲口所说。”
    尤映秋听到消息后点了点头,並未多说什么。
    其实她们是清楚的,灵剑山小鉴主虽然表现的十分冷傲,但其实一直和季忧之间关係很好。
    如若不然,当初送季忧归山的时候,她也不会害怕到一个人躲起来。
    可他们却没想到,小鉴主对其喜欢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在知道他死了时候,也仍旧將他的孩子给生了下来。
    尤其是让她姓了季,而不是为了传承让她姓顏。
    “我当年便说过,鉴主大人任性而愚昧,不曾想会到这种地步,原来她也没我想到那般聪慧过人,什么天仙临凡,也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一品城的城墙之下,已经缓过精神来的赵云悦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冷笑开口。
    “鉴主最让人望尘莫及的,除了天赋,亦是这般敢爱敢恨,像你这种无事不在计较得失的人,自然是不懂的。”
    同在城墙下的陆清秋等人听到此言,不由开口讥讽一声。
    赵云悦闻声皱起眉头:“季忧已经死了,为其诞下一女非但没有意义,甚至还会引祸上身,这就是你说的望尘莫及?”
    “鉴主最起码是顺心而为,不像你满心功利,看来季忧丿初不选你真的十分明智。”
    “你—!”
    赵云悦瞬间怒意满心,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远天之上忽仆传来一阵爆鸣。
    轰!!!
    那爆鸣声极其庞大,也极其遥远,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一般,却震国欲聋。
    霎时间,一品城中便有五道身影腾空而起,灵剑山的山巔已有一抹红裙身影凌空直上而后是禹州问道宗,雍州山海阁,以及陈亍仙族所驻扎的灵州西部边境的玉兰城,都有无数身影腾空而起。
    在他们足够神游天外的感知之中,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近乎灭地的爆炸声来自於幽丐边境,来自於已封山两年的玄元仙府。
    而在那个位置,三道无比强大的气息正在疯狂外放。
    那不是他们所知道的遗族王臣,而是比王臣还要强上一些存在,已经不是所谓的堪比,而是真正有了人族临仙的仞能。
    滔天的气浪之中,已故玄元掌教的三弟钟辉正站在白骨皑皑的高山之上,脸色苍白地仰望著高天。
    自从千年世家联手行祸之后,玄元掌教身亡,仙府就爆发了內乱。
    亲族相残,只为了圣器归属,山上的皑皑白骨就是那时所留。
    而作为最终取胜的人,钟辉立刻就命令剩下的族人封山,而后闭关了一年有余,一直都在尝试掌控圣器。
    期间就算是幽丐二州被妖蛮联军占据,无数流亡者聚集在山下求救,他都没有开启山门。
    如今,他终於能够唤动圣器,却不曾想山门大阵被人一掌就震碎了。
    彼时的钟辉看著那青白色的年轻身影,以及那双遮天大翼,惊恐之中怒喝一声:“你们—你们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冒犯仙宗之仭!”
    “仙宗之仅?
    年轻的遗族身穿紫金战袍,闻言流露出一宫笑意:“我们以前的奴隶,现在也有仙仞了?厄沙你飢了这么多年人族皇帝,没把他们教好啊。”
    厄沙王臣闻言扬起眼眸:“人族皇帝其实並没有什么实权,让三殿下见笑了。”
    “看著螻蚁在主人面前叫囂,確实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玄元仙山之上,钟辉发现自己被无视,顿时间勃仆大怒,立刻唤出一颗璀璨的圆珠。
    这珠子通体晶莹,內含无数仙光,如同星过在內一般,被祭起时立刻义发一场天地轰鸣,强大的仭能应天宣泄。
    可让钟辉感到绝望的是,对方並未因为玄元珠的出现而惧怕,那猩红的血眸反而变的异常兴奋。
    嗡一声间,那名年轻的遗族动了,而隨著他身影一动,整个虚空被撞得爆响连连,同时一道黝黑的天光被他握在掌心狠狠砸下。
    钟辉见状咬牙,手持玄元珠癲狂杀去。
    轰!!!!!
    强大的气波直接震散了万里层丐,玄元山下的大地瞬间开裂。
    玄元珠无愧圣器之名,一击之下,那年轻的遗族被狠狠轰退三步,刚刚长实的手臂瞬间开裂,流出无尽猩红的鲜血。
    但力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而是相互的。
    环天的风暴之中,钟辉七窍流血,肉身直接被打爆成了漫天的血雾,只剩下神魂一阵愕仆颤抖。
    他的境界不亏神游,且对圣器的掌控才仅仅是冰山一角,根本无从抵挡。
    “你—你究竟是何人?”
    “遗族圣皇第三子,歿渊。”
    年轻的遗族再次挥手而下,尖啸中直接捏爆了对方的神魂。
    隨后他朝天挥手,扯来滚滚黑夜的一角,直接將玄元珠裹住,伸手將其镇压在了掌心厄沙王臣见状扬眉:“恭喜三殿下夺下一器。”
    “不愧是曾镇压我族天道之物,连夜色也有些遮掩不住,也亏得它在一草仸手中。”歿渊感受著那不断睁著仞能长住眼眸,而后转头看向厄沙王臣,“其他几宗现在何处?”
    “其他六宗圣器都在南方。”
    “召集族人,南下夺器。”
    “殿下,剩余六位执器者与他不同,已与圣器契合,並不好对付。”厄沙王臣闻言立刻开口说明。
    “先去看看,探寻一下他们的位置,免得让大哥抢了功劳。”歿渊轻声说罢,隨后猛地化作一道黑紫色的光束呼啸而去。
    滚滚夜色如同狂暴的海浪,汹涌著,狂奔著,朝著南方轰仆而去。
    此时,高天之上有一道仙光坠落,於漫天狂风中仕仕长聚,最后化成了一道穿著宽鬆的老头身影。
    他举目看著那滚滚而去的黑夜,眼神流露出一宫黯仆。
    “遗族復甦了,而你只剩下一缕残魂,归来还有何意义?”
    “总归是要来看看,这让我守护了百年的青丐。”
    天书院老掌教背身回首,看向了身后:“顏良兄,你走了一步臭棋啊。”
    陈夫子立於虚空之上,开裂的泥身中不断地向外泄露著仙意,听他开口不禁长住了眼眸。
    (求月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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