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吃瓜才是第一位的
面对宋煊的豪言壮语,张方平无言以对。
他素来知道宋煊是一个不甘於寂寞之人。
虽然十二哥老老实实的在私塾里混日子,可一直都在隱藏自己。
只有不在课堂上才会出去弯弓射猎,以此来压制自己那颗想要搞事的心。
或者说乡下的小村落里,容不得他那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十二哥的文章被私塾夫子压制批评,实属正常。
如今十二哥他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已经向世人证明了自己。
现在又背地里一手策划谋乱辽国,他不甘心远远观望,还要抵进前去观摩他做出来的战果。
张方平沉默许久,他以为自己一直都跟在宋煊身边差距不大。
如今听他的谋国之言,方才发现自己与十二哥確实差距颇大。
十二哥自从担任开封知县后,不是在收税斗大户,就是在断案判罚不法之徒,甚至还要抽空与他的仇家陈氏兄弟对抗。
就这还要剿灭无忧洞贼子,没钱还得想法子筹集资金賑济灾民,为河道清淤,顺便还要坑契丹人一把。
如此种种,张方平或亲身经歷或有所耳闻。
在张方平中了探当官后,虽说他每日都在看朝廷的各种文件。
可他脑子里以及时间大多都思考著下值后,去哪一家吃酒席见哪家的小娘子。
如今亲事已经完成,又惊闻十二哥的谋划。
张方平也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不要沉迷於享乐。
这暂代开封县知县一职,他定要做出成绩来,绝不能给十二哥丟了面子。
“十二哥,若事不可为,切要保存有用之身,方能谋划更大的事。”
张方平也不劝他不要去辽国:“而是北方异族人颇多,难免会遭人暗算。”
宋煊应了一声:
“嗯,我会著甲而去,顺便从禁军挑选一些好手当作护卫。”
“那便好。”
张方平知道十二哥他对於普通禁军士卒一向优待。
所以挑选一些好手,那必然会爭相报导。
为他效力的。
至於著甲,张方平更不在乎。
他可是参观过官家赐予十二哥的太宗皇帝战甲的,经过这么多年的保养,依旧崭新的很。
就算是旁人,也不能轻易弹劾宋煊私藏甲冑一事。
“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多关注一下有关广州、泉州等地海外贸易的事。”
张方平頷首:“十二哥是打算也派人掺和一脚有关海贸的生意吗?”
他知道陶宏他们在东经城外搞的砖厂以及贩卖铁炉子的场子,大受欢迎。
尤其是去岁冬日,可是让许多东京城百姓没有饱受冻害之苦,街上倒毙之人,明显少了许多。
富户不稀得用,但是没那么富的,或者贫者禁不住冷,都愿意尝试一二。
效果出奇的好,不仅能省了许多柴火做饭过冬,简直是一举多得。
这个冬日没有使用铁炉子的东京百姓瞧著自己手脚上的冻疮,简直后悔的要死。
当然也出现了煤烟中毒之事,就算宣贯再到位,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近在现代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在大宋呢。
但是宋大官人都亲自去用,我等还不相信宋大官人的智慧,活该自己被冻。
毕竟铁炉子这种事,宋煊只在灾民当中做了详细的推广,而东京城百姓並不认同。
陶宏开的铺子可谓十分的冷清。
待到退税的时候,有百姓见识感受到炉子散发出来的温暖,特意打探一二,这才前往购买使用。
冬日一过,许多用过的百姓都说好,自然是喜笑顏开,嘴里念著宋煊的好。
他们甚至打算待到夏日直接搬到外面使用,还能省出许多柴火钱。
“掺和?”
宋煊摇摇头:“至少短时间內,我可没心思掺和,只是想要让海商能被我利用一二。”
“从契丹返回大宋,可不光是路上一条路,万一我需要从海路返回大宋,也是一条提前准备的后路。”
“当然了,我不希望用上这条后路,但有备无患。”
张方平表示理解。
他倒是知道从高丽逃到大宋的女真人的事,如今契丹人的封锁不是那么紧密了。
控制力减弱,再加上士卒如此懈怠,也是国力衰弱的一种表现。
宋煊得不到契丹国內的地图,只能去他们那里仔细看。
至於翻译的话,还是要带上投奔来的女真人国晏端的儿子国晏煜一起去。
万一还能同女真人一同交流呢?
反正辽国属於多民族,有备无患的预备上。
“说实在的,我对於出使契丹这件事,还是充满著欢喜的,因为放眼整个天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出我在背后的谋划。”
宋煊讲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张方平轻微頷首附和,確实如此。
十二哥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怎么可能会让人猜透他的真正用意?
就算是大娘娘,她也不知十二哥的谋划。
“十二哥,我发现大娘娘她好像並没有还政的意思。”
张方平虽然帮助宋煊治理河道,賑济百姓,可也是属於皇帝秘书的那一列。
他发现赵禎几乎没有单独面对群臣的机会。
“哈哈哈。”宋煊忍不住大笑几声:
“咱们这位大娘娘心思可是深沉的很,让她还政,无异於杀了她。”
张方平內心一惊:
“十二哥,太后临朝称制毕竟属於非常態,我记得大娘娘为了打消群臣顾虑,可是亲自写了詔书赐给辅臣,说待到官家成年后就会还政的。”
“而且她在詔书中,明確地將自己比作东汉的贤后马皇后、邓皇后,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宋煊摊手道:
“现如今官家岁数越来越大,讲道理也该接触政务了,可实际上你都看出来了,她隔绝官家与大臣之间的联繫,一直牢牢把握著权力。”
“你会相信她能履行诺言还政於官家吗?”
张方平嘆了口气,不光是他看出来了,实则许多被刘娥安抚的大臣,也看出来了。
他们大多都是在心中焦虑和失望,现在不敢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说。
毕竟刘娥自认为正是靠著她,年幼的皇帝才能顺利坐稳皇帝的宝座,而且对赵宋江山有著劳苦功高的作用。
对於任何人敢於挑衅她权威的做法,都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回击。
比如去年出使契丹的主使李若谷,因为先去拜见了官家,再去拜见刘娥。
如此操作让刘娥心中不悦,直接改命其余人代替他出使。
“我现在不好说。”张方平摇摇头:
“毕竟明年官家就会成年了,大宋如今这种情况,可经不起什么內乱啊!”
“內乱?”
宋煊轻微摇头:“我倒是不觉得会发生,除非官家有效仿唐太宗的心思,可惜不大可能。”
张方平作为皇帝的秘书,也没少跟官家接触,一个对僕人都如此宽容之人,怎么可能不会对他的母亲宽容?
故而玄武门之变,张方平觉得发展不起来。
至少八百人都没有!
除非。
张方平抬头看向宋煊,十二哥会带著八百人出使契丹,回来把这群人收为心腹,再有官家的“衣带詔”。
否则此事绝不能成。
“十二哥,你出使契丹,打算带多少禁军呢?”
“此番护送宝贝事关重大,我倒是想要討要一千人,不知道能不能行。”
“一千人?”张方平大惊。
宋煊眉头一挑:“莫不是太多了,八百我也是能接受的。”
这下子张方平惊的都跳起来了,左看右看,確认无人在侧。
他压低声音道:“十二哥,你该不会真想復刻玄武门之变,八百人就八百人吧?”
“怎么可能。”
宋煊指了指自己:
“真有八百人,我连皇宫大门都衝杀不进去,谁会为我开门吶?”
玄武门能成功,那也是有个姓常的当作內应,给李世民开了门,要不然胜负未可知也。
宋煊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北宋那个狭小的皇宫內安插什么心腹,坐在重要位置。
真要干,那也是得让自家岳父出面。
那又涉及到了武將造反,在大宋这个不能触摸的逆鳞。
即使成功也会遭到疯狂报復。
所以此法,在宋煊眼里根本就不可能实施。
因为过於依赖操作,不是谁都能復刻的。
“倒也是。”
张方平虽然觉得十二哥他真的敢干。
但,十二哥更应该考虑后面如何收尾。
思来想去,都是不值得的操作。
张方平摇摇头:
“十二哥,我觉得大娘娘她不会做出武则天的事情来,毕竟她所有的一切权力都是依託当今官家。”
“没有了官家,继位的皇帝,搞一出抬父亲为皇帝的濮议,大娘娘她都搞不定的。”
“你不要对於女人,尤其是对女政治家,像男人一样去想,她们的思路,其实我很多时候都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小事,却要扩大化。”
宋煊颇为推心置腹的道:“方平,若是放在旁人,我才不会说这些话呢。”
“你说的对,大娘娘的內心也充满了矛盾,她目前无法將这种权力转化为一种正式的身份。”
“就如同当年的武则天一样,她在唐高宗时期便获取了与唐高宗並称的二圣头衔,可以说比肩皇帝。”
“待到唐高宗去世,武则天又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拥有实权。”
“她想要真正从制度上拥有合法的身份,只能登基称帝。”
“所以此时的大娘娘也来到了这么一个临界点,是前进还是退缩,她內心还在权衡利弊,举棋不定。”
“我看朝中的那些臣子们,也都嗅到了这种滋味,想要搞什么从龙之功的並不在少数。”
成为皇太后一派的臣子,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是双宋治城,更是被自动认为是大娘娘重用的典范。
那些在朝中熬了许多年的官员,谁不羡慕宋煊宋庠二人?
所以急不可耐的就有人跳出来,想要鼓动刘娥更进一步。
张方平頷首,他確实在东京城闻到了浮躁的气味。
“十二哥,不过我觉得大娘娘她真的走到那一步,估摸也不会立与她毫无血缘关係的刘从德为太子。”
“兴许还是立官家为太子。”
张方平自顾自的摇头:“十二哥,可是此事一出,也有大批臣子会反对的。”
“当然会反对了。”
宋煊再次笑了笑:“若是大娘娘她当真一呼百应,天下早都姓刘了。”
“就算是西汉开国,天下姓刘,可也不是汉高祖刘邦一人说了算的。”
“我想要官家亲政的缘由,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张方平頷首,他早就知道十二哥並不想把自己培养成圣人,儘管他经常说出什么圣人之言。
况且人生在世,谁能没有私慾呢?
就算是孔圣人,他还诛杀异端呢。
“不光是十二哥,其余人反对大娘娘走到那一步,除了无法接受女主临朝的现实,防止第二个武则天出现。”
张方平也是目露深邃:“其实也是为了爭夺朝政的控制权罢了。”
宋煊深以为然的点头。
就算是范仲淹也时常教育自己:左右天子者,为大忠!
並且他盛讚寇准等名相。
自古以来,君权与相权之间的爭夺,便是十分激烈的。
在大宋开国两个皇帝,皇权极度膨胀,一直都在压制相权。
不过宋朝君主为了避免五代十国的武人势力坐大的恶果,刻意培养文官的力量。
经过三代君主的不懈努力,文官力量大大增强。
文官集团的主体意识觉醒,他们在政治上要求更多的权力,这不可避免地与君权发生了矛盾。
此事在真宗朝就出现变化了,到如今更加的激烈。
这批官员反对刘娥继续垂帘听政,要求將权力还给官家。
其实也是看在赵禎年幼,缺乏政治经验,刘娥一旦放手,赵禎必然会大力依赖文官集团的,从而造成文官集团的再次壮大。
如此一来君权削弱,相权开始压制君权。
这不光是刘娥不愿意看到的,更是宋真宗不愿意看到的。
作为皇权一体,刘娥自然是要努力维护皇权的神秘性和独尊性,可她也是在变相的压制皇权。
如此前后矛盾的做法,遇到了一群受儒家思想不愿意刘娥长期执政,进而出现大批外戚干政甚至女主称制的文官。
他们也想要自己去压制皇权,而不是靠著刘娥这种。
反正文官只要不造反,失败了大不了去岭南吃虫子。
“十二哥,既然武的来不了,那你就没有教过官家文的?”
“当然教了。”宋煊伸出两根手指:“我让他孝顺。”
“这有什么可教的?”张方平大为不解。
“因为大娘娘不是官家的亲生母亲。”
听了宋煊的话,张方平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方才千想万想,他还觉得十二哥要效仿玄武门之变过於衝动了。
毕竟人家母子两个是打断骨头连著筋呢。
不像十二哥这样,与母亲不和。
毕竟也算是被拋弃了。
结果他们竟然是假的!
甚至不如十二哥与他母亲之间关係亲近!
张方平努力消化了这么一个消息,他並不觉得宋煊会拿如此之事来誆骗自己。
“如此一来,许多事就能说得通了。”
张方平喝了几口茶水: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先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亲生母亲会对儿子如此严苛!
现在他理解了。
“那大娘娘知道不知道官家他知道真相了?”
“我不清楚。”
宋煊摇摇头:“所以我想要让官家表现的极为孝顺。”
“哦,十二哥。我懂了。”张方平连连点头,脸上带著笑:
“反正大娘娘也没有其余子嗣,若是官家低头一直都把她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大娘娘她深受感动,这样就能顺利让大娘娘还政了吗?”
“不是。”
“不是。”
宋煊轻微摇头,露出一直注重养护的牙齿:
“我是在让官家捧杀大娘娘。”
张方平眼里露出惊诧之色,久久不能言语。
“何意啊?”
张方平沉闷半天都没有想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我希望官家能够主动將母子孝道的表达从后宫这个私人场所转达到前朝公开场合,並且將大娘娘的礼仪標准同真宗皇帝一般无二。”
“如此会进一步推动她的权力欲望,使得大娘娘渴望在身份上能够光明正大的享受皇帝的待遇。”
“如此一来,必定会激起更多朝臣的怒意,以及更多的阿諛奉承之辈。”
“到时候就热闹了。”
宋煊嘿嘿一笑:
“等我去了辽国看热闹,咱们大宋內部也变得热闹起来,那就无暇关心我在辽国怎么操作了。”
“好傢伙。”
张方平脱口而出。
他著实没想到宋煊还有这方面的想法。
属实是谁都別想閒著。
“火上浇油唄。”
“嗯。”宋煊点点头:
“这段爭吵的时间我又不在大宋境內,要不然有些人总会把皮球踢到我这里来,反倒是不美了。”
张方平頷首,確实如此。
先前有关大娘娘姻亲的人,全都是十二哥处理的。
现在一旦朝中再出现各种问题,眾人定然都会怂恿十二哥出手来帮他们达到目的。
十二哥不在大宋,那就看他们怎么操作了。
“既然如此,那我自是会详细记录,有事通信。”
宋煊想了想,去一旁的书柜拿出一本西游记:
“你我通信,路途遥远,难免会被人半路拆出去,观摩內容。”
“我教你一套密码,咱们今后通信来用。”
“好。”
张方平不明白十二哥那本西游记有什么密码?
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西游记是有阴谋的。
然后张方平听著宋煊的讲解,眼里也是露出异样的神色:“还能这样?”
“当然了,我们换另外一本书,那也是可以轻易操作的,重要是密码本不要被旁人获悉,你再找几本书夹杂在一起。”
“哈哈哈。”张方平忍不住大笑两声:
“十二哥勿要忧虑,你只需带著你自己那本就成,这本书为早就都记在脑子里了。”
这下子轮到宋煊呆楞了一下,险些忘了张方平这个移动硬碟的功能了。
好可惜,自己怎么没有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
要不然就算是写几本数字,旁人拆开看,那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行,那我没什么问题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就这般通信吧。”
“好。”
张方平满口答应下来,他也想要先人一步知道十二哥在契丹人那里是怎么搞风搞雨的。
这样不耽误自己吃辽国的瓜,也不耽误十二哥他吃大宋朝堂纷爭的瓜,简直是双贏。
“对了,十二哥,最近韩琦等人给你写信了没有?”
“倒是写了。”
宋煊说完正事后,轻笑一声:
“他说他夫人有喜了,到时候再见面要我提前准备好小礼物。”
“哈哈哈。”
张方平也点点头,毕竟大家都当官了,不能隨意离开辖区,多是写信祝福他成亲。
“十二哥,你成亲一年了,嫂夫人怎么还没有怀孕?”
“其实我夫人也是有喜了,只是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前三个月不好往外说的。”
宋煊指了指另外房间待著的顾夫人:
“我在这个时间点把她带回去也正常,要不然就该把侍女塞给我用了。”
一般这种情况在封建王朝是十分正常的。
纯纯的发泄工具。
若是男主人心情不错,也能转为妾室,若是那啥,也就那啥了。
张方平眨了眨眼睛:“还有这等事?”
虽然杨家不怎么受到重用,但好歹也是有贴身侍女的。
“自然。”宋煊点头:“等你夫人有身孕了,或者身体不方便,不用你开口,便会如此做的。”
张方平大为惊讶。
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並不反对妻妾成群,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置法子。
“不用这样,先前我也不知。”
宋煊站起来,打开窗户瞧著街边的行人:
“目前到底是有前途的进士的身份备受推崇,连宰相的三个女儿都要先后嫁给同一个人,保住这个女婿烂在锅里,你也不必有过多的心思。”
“我明白。”
张方平很快就接受了这么一个他即將要面对的问题。
毕竟探郎选中杨家,杨家必然也会表达自己的態度,愿意张方平多子多福的。
这样才能確保双方之间的联姻,能够长久的稳固下去。
在朝堂当中廝混,虽然不让结党,可亘古至今都无法避免结党这种事情发生。
“宋状元可在家中?”
听著来人的询问,王保让他自爆家门,所为什么事来的。
得到確切消息后,王保才上来二楼稟报。
“行,那咱们就去王夫子那里看一看。”
宋煊放下手中的书本:
“我去与她们说一声,待到晚上回来在这吃一顿,等你们祭祖回来,我们再一同出发返回东京。”
“好。”
二人从宋煊家里出来,奔著王洙的家里而去。
张方平才知道王夫子的妻去世,儿子也將命不久矣。
因为他送去请帖,王洙只是回了家中有事不方便,並且送了一些新婚贺礼。
张方平还想要单独宴请呢,未曾想出了这种事。
待到到了,王洙脸色依旧很难看,而且也十分的消瘦。
他瞧见张方平来了,有些惊讶,拦在门前:
“张大郎,你速速离开我家,免得衝撞了你的喜气。”
“王夫子,你这话说的,我如何能转身离开?”
张方平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冲煞之说,要不然人就没法活著了。
许多事按照书上的走,那都前后矛盾的。
宋煊倒是也不墨跡,而是询问孩子如何,可否还有虫子从腹中出来?
“倒是出了许多,按照你的吩咐,全都放在翁中,从今日虽然喝了药,但没什么虫子出来了。”
宋煊点点头,捂著口鼻过去观摩了一下那些虫子数量。
如今王叟臣的肚子已经变小了,但是这么上吐下泻几天,整个人脸色蜡黄蜡黄的。
王洙十分急切的问道:“十二郎,他是否把腹內的虫子全都腹泻乾净了?”
“夫子,是想听真话,还是让我安慰的假话?”
王洙一愣,他最终嘆了口气:“还望十二郎说真话,我好心里有个准备。”
“我也不知。”
宋煊摊手嘆气:
“我没有扁鹊华佗之能,要给你儿开膛破肚,確认里面是否还存有虫子,但是这种虫子是有虫卵的。”
“如今成虫被打出来了,但是幼虫兴许还存在。”
王洙摇摇欲坠,他没想到还有虫卵。
宋煊又掏出药方:
“接下来的七天,便是好好滋补一二身体。”
“待到夫子的儿子身体好转一二,兴许这些虫卵也长大了,那便继续喝药打虫。”
“如此不等幼虫在体內成熟交配,兴许就能打出来,那留在体內的虫卵越来越少。”
“循环往復,还需要看看效果,方能確认是否完全根治。”
王洙瞧著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的儿子,还有遭受如此痛苦,一时间有些不忍。
“当真没有別的法子了吗?”
“以毒攻毒,方能有一线生机。”
宋煊也是拍了拍夫子的肩膀:
“我能明白夫子的心情,但是病症就是这么一个病症,我没有其余手段了。”
“嗯。”
王洙很快就收敛好情绪。
至少他儿子现在没有过於痛苦,晚上睡觉都不曾再被痛醒了。
“滋补的药,就按照先前王神医徒弟开的方子继续抓就行。”
宋煊又提醒了一句,总之就是吊命用的。
壮汉三泡稀还有些挺不住,更何况还是一个孩童。
那必然要好好滋补一二,其实宋煊也不知道能够扛过几轮,但是打虫子就是这么的狠。
不狠的话体內的虫子又多了,那就更是前功尽弃。
三人又交谈一会,宋煊与张方平才告別。
“王夫子太过於清瘦了,那滋补的药,你可以喝一碗。”
宋煊摆摆手,转身离开。
王洙脸上的忧愁不减,他现在內心充满了纠结,是放弃儿子不让他受苦,还是要让儿子遭受这么一道痛苦再开考。
毕竟宋煊说了,成功率也不算高,就是以毒攻毒,別无他法。
王洙瞧著宋煊他们二人离开后,再次下定决心。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就遭受这个折磨吧,救不活你,爹真的用尽办法,问心无愧了。
“十二哥,王夫子的儿子当真没救了吗?”
“不知道。”宋煊摇摇头:
“我又不是专门的医者,只是懂点把脉开方子抓药之类的,哪有什么方面都会精通的?”
“就算是医者,那也分好多种类的医者呢,伤寒的,小儿的,妇人的。”
“我总觉得你说不知道,那就是有点把握,只是在人命关天的时候,不喜欢率先夸下海口。”
张方平明白十二哥这么做的用意。
旁人却是不清楚。
“那些虫子该怎么预防?”
张方平一想到那扭曲的虫子,就感觉自己身上不乾净了。
“当然是喝烧开的水。”
宋煊目光依旧向前看:“只不过许多百姓都没有这个条件。”
张方平以前不理解十二哥为什么执著於喝烧开过的水,原来是为了防止肚子里长虫子。
在不知不觉当中,张方平也很少在喝生水了,他自己个都没有发现。
“那十二哥去了辽国后,除了要防止水土不服外,还要经常喝开水,避免虫子入体啊。”
“嗯。”宋煊道了谢,他会注意的:
“尤其是契丹人为了彰显勇武,会有吃生肉以及鱼肉的习惯,我可不吃。”
“呵。”
张方平现在只觉得契丹人是傻子,真不怕虫卵入体,最后满肚子里全都是虫子直接痛死。
待到王洙的僕人前往药铺抓药的时候,王神医的徒弟还仔细询问了情况,毕竟也是应天书院的实际掌舵人。
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將来能够科举入仕,而不是跟著他一样继续学医。
毕竟如今大宋的环境下,那还是中进士更加的有前途。
等他听到王夫子的学生宋状元,竟然给了药方,而且把体內的虫子全都排出来后,他大惊失色。
如此冒险的治疗,宋状元他怎么敢动手的?
这种情况,寧愿无过,也不能轻易冒险啊!
要不然病人家属会把病人病逝的缘由,掛在你这个医者的头上,而不是怪在病症上。
真以为大宋,就没有医患纠纷了吗?
宋状元真是糊涂啊!
於是他连药箱子都不顾的拿,直接跑到王洙家里想要阻止一二。
他先是看了王叟臣的肚子,一瞧肚子就瘪谷了。
只不过脸色蜡黄,他连忙上去诊脉,倒是没有立死的跡象。
王洙还以为是宋煊的法子不太对呢,连忙解释说你说没救了,是他自己恳求自己的学生,才会用出这以毒攻毒的法子。
“王夫子,宋状元他当真会医术?”
“我不知道。”
王洙连连摇头。
王神医的徒弟是知道他师傅与宋煊平辈相交,是因为送了自己师傅一件好宝贝。
据说能观察藏在水里的虫子,所以师傅看了之后喜欢烧开水喝,而不再喝生水了。
在这个时代,渴了在河里喝水,那实在是正常。
唯有冬天才会因为寒冷,搞点热水喝一喝。
难不成王叟臣肚子里的虫子,是喝生水才会如此的?
“王夫子,宋状元他还说了些什么?”
“就是叮嘱我按照你开的滋补药再喝七天,七天后他差人送药来,继续排虫,循环往復直到肚子里彻底无虫。”
王神医的徒弟点头,看样子驱虫的方子宋状元是没有交给王夫子。
“我儿怎么样?”
“气血两亏,確实需要缓慢滋补。”
他摸著鬍鬚感嘆道:“宋状元真乃奇人也,此时公子的病倒是好了一大半。”
“啊?”
王洙大惊。
因为宋煊的神情特別的沮丧,並没有流露出手到擒来的那种感觉。
那种自信感觉,王洙在书院在宋煊脸上见过无数次。
强者的自信。
可是在医术上,王洙只知道宋煊会给患病的张状元诊脉,让他不要过於劳累,还要打一套什么养生的五禽戏之类的。
张状元確实精神好多了,不似先前一样病怏怏,时刻倒在教室里的模样。
但是也不能过度劳累。
“你莫要誆骗於我。”
“我如何敢啊?”
王神医的徒弟摇摇头,脸上待著兴奋之色:
“我不知道宋状元用了什么法子,但是我可以肯定,令公子熬过了第一轮,那么显然也能熬过第二轮。”
“啊?”
王洙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
以前说救不了的是你,现在说能救活的还是你!
翻天覆地的结果摆在他的面前,王洙要不是有极好的涵养,他当真都想要动手打人了。
王神医的徒弟怕不是跟他师傅相比,终究还是差些火候。
“王夫子,我的意思是宋状元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当真是让我涨了见识。”
他给王洙行礼后:
“我是给我师傅写信去描述如此病情,我师傅也在京师翻阅方子,未曾想宋状元有此等偏方,当真是一件好事。”
“您就按照宋状元的叮嘱,给令公子吃些滋补的药,我去拜访宋状元。”
王洙瞧著王神医的徒弟飞快的跑走,脸上也带著笑意。
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莫不是十二郎以毒攻毒的法子,当真是有效果的!”
王洙一转脸上的苦涩神情,登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待到僕人拿著药包回来,对著王洙好一顿吐槽。
王洙只是让他煎出两份药来,他也要滋补一下身体。
这段时间,过於耗费心神,对於他的打击过大,夜里经常骤醒。
“宋状元,我叫梁苑杰,是王神医的亲传弟子。”
梁苑杰客客气气的给宋煊行礼,说明了来意。
就是有关王夫子他儿子的病症,他媳妇害了急病突然逝去,他这个郎中是无法上手的。
而且仵作一般也不会被要求去验尸,所以办完丧事直接埋了。
但是王洙他儿子,还是经过手医治的,实在是过於危险,就算救治了身体也遭不住的。
宋煊倒是不以为意,把药方直接推过去:
“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在临走时,找我的同窗好友王修永,让他把方子交给你。”
“我估摸也不会在家乡呆上七日,至於王夫子之子后续病情变化,还需要王神医的高徒出手。”
梁苑杰大喜过望,他没有立即拿过来观看,而是说这一些奉承话。
“宋状元,其实我心里也有疑问,这肚子里的虫子是饮水喝进去的吗?”
“不光是饮水,还有吃生鱼肉,陈登便是如此死的。”
“哦,我想起来三国演义里的陈登了。”
梁苑杰连连頷首:“怨不得如此有智谋的人,后续没有看到他的针对江东孙氏啊!”
“不吃生鱼肉,以及喝烧过的开水,方能避免肚子里长虫子。”
“只能说大概吧。”宋煊轻微摇头:
“我只知道这两种,至於还有没有其余虫子进入肚子里的手段,我也是不清楚的。”
梁苑杰表示理解,能够发现这两点就已经实为不易了。
这说明宋状元他是见识过有人这样死的,所以他给王夫子的儿子医治,並不是第一次。
如此一来,梁苑杰心中大定,这才拿起方子仔细看了起来,確实有自己不知道的药材加入了进去。
“宋状元有如此医术,定然能够扬名天下啊!”
“不过侥倖发现而已。”宋煊给他倒了杯热茶:
“应天府百姓都是我家乡父老,我倒是希望他们能不被这种虫子折磨,若是王夫子之子的真能转好,还需要梁医师对百姓多加宣传。”
“一定一定。”
“多谢宋状元。”
梁苑杰慌忙站起身,给宋煊行礼。
如此大的扬名机会都让给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感谢的。
像宋状元这样时刻掛念家乡父老赤子之心的人,可是不多了。
“无妨,无妨,我若出面怕是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宋煊脸上带著笑:“此事若你师傅问起便如此告诉他,至於其余人,也不必提我的名字。”
“宋状元,这怎么能行?”
梁苑杰到底是年轻,容易被身外物所累。
他也渴望自己能够像师傅一样名扬天下,可是又有些脸皮薄。
“你儘管放心去施展。”
宋煊喝了口茶哼笑一声:“天下人谁会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也懂得这医术之道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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