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即使关着窗,细密的雨声也不住地滴答。
等天放亮时,雨势甚至更大,街道上积水已经没到人脚踝。此处很少见这么大的雨,原本往来人众多的客栈门口都寥寥无几人。
景可瞅着窗外的雨似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见洛华池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试探性开口劝他:“洛大人……这么大的雨,坐船渡江也许会有危险。”
“去渡口看看。”洛华池听了她的话,并没有改变主意。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擦肩而过时无不在谈论这场罕见的大雨。
出乎意料的是,渡口上还守着一个一身蓑衣的老翁,他站在雨幕中,旁边还有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姑娘。
那老翁见景可和洛华池二人往渡口走来,拼命地招手揽客。
等人走近了,他这才看清这气度不凡公子的半边脸竟全是青紫色,看上去异常骇人。他身上穿的黑衣也不像寻常人家买得起的布料,再配上他周身那股隐隐凌人的气场,怎么看怎么惹不起。
本想趁着暴雨无船渡河,狠狠敲诈一笔的老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生出几分畏惧,这人似乎招惹不起。
他身边的麻衣姑娘看到有人前来,倒是高兴地迎上去:“太好了,这船夫刚刚还说只载我一个过河不划算,至少要凑够二人……你们也渡河的话,就好办了。”
“这么大的雨,你也要渡河吗?”景可的视线隔着帷帽,落在麻衣姑娘身上几秒,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二位不也前来渡河了么。”那姑娘微微一笑,面对着一个毁容了半张脸的男人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人,表现得非常淡定,丝毫不像一旁的船夫那般语塞。
洛华池付了钱,带着景可上了船。麻衣姑娘跟在后面,船夫犹豫了一会儿,也上了船,将锚收回来。
那麻衣姑娘一坐下就向景可搭话:“我过河是为了探望家中老母,本来应该昨天去探望,没想到昨天店里临时有事耽搁了没去成。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我很担心,所以啊,这雨再大,今天也要去看她了。毕竟,这雨要是明儿还不停,渡河只会更危险。”
景可愣了一下,点头:“这样么,那是该去看看。”
那姑娘见景可毫无说自己的事的意思,无奈笑笑,继续道:“我看你这身衣服料子可好呢,比我隔壁裁衣铺最好的布料都平整。”
景可无意识地抚着自己袖口,点了点头:“确实是好布料。”
她以前流浪时,也是穿不上这王府的布料的。
那姑娘见她接话,更加兴致勃勃了,“我看像你俩这样的有钱人,平时都在不远那个大渡口坐大船过河的,没想到也有来我们这小渡口的时候。哎,这小渡口的船少,下这样罕见的雨,就只能坐这一艘船了,你是不知道,刚刚这老翁还让我一个人出双份钱,不然不肯载……”
听着她前面的话,景可瞟了独自坐在前方的洛华池一眼。
连夜抄林中小路,为了遮掩容貌服毒,走小渡口过河……她对于洛华池要去的地方,心中隐约有个猜想,不过暂时还无法验证。
一个浪打过来,船身重重颠簸了一下。
老翁有点手忙脚乱,稳住船之后又是几个小浪打过来。
他嘟囔了几句没见过这样的雨,继续往前划桨。
景可往外看了几眼,回头问那麻衣姑娘会不会凫水。
那姑娘一愣,随后点点头。
“那就好。”景可绕到前面去看洛华池的状态,不出意外他第一次坐这样的小船,再加上大雨造成的大浪颠簸,还没毁容的半边脸颜色发白。
景可坐在他身边扶住他,忽然回头叫麻衣姑娘抓住船舷。
麻衣姑娘一愣,抓住船舷的下一秒,几个迎面巨浪狠狠袭来,船身进了不少水,剧烈地摇晃着,随时可能散架。
那船夫才意识到这罕见的大雨带来了多恐怖的浪潮,着急忙慌地试图调转船头,却无法抵抗波涛带来的颠簸,站都站不太稳,更别提挥桨了。
景可吐出一口水,一把扯下黏在脸边湿透的帷帽。
她望着船外的风雨,心中思索的几秒还未过去,又是几个滔天大浪席卷而来。
震耳欲聋的水花拍击声中,船彻底翻了。
洛华池本就晕船,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他不通水性,呛了好几口水,因为晕眩都做不出任何大反应,只是意识渐渐模糊。
在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似乎有只手托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的主人,而她将他抱得更紧。在这种奇妙的安全感中,他放任自己陷入了昏迷。
“……呼。”麻衣姑娘费力地游回渡口,甩了甩身上的水,不过没什么用,因为倾盆而下的雨很快又将她淋得透湿。
那船夫靠水为生,自然水性不差。他游回岸边,见这个小姑娘居然游得比自己还快,抹了把脸道:“你这小姑娘,真看不出来……怪不得这种天还坚持要过河。”
麻衣姑娘没回他,直勾勾地盯着江上的浪潮。
“别看了,小姑娘,这么阴的天,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浪,看不清的……你也别想着过河见老母了,太危险!估计这时候大船都不会开了。就是可惜了我的船,唉……”
“你见到方才那两人了吗?”
“哎哟,看见了,那姑娘带着个少爷在划水呢,真痴情,也不想想这个风浪带个人多难游……现在还没回来,我看是悬了。”
“……”麻衣姑娘瞪他一眼,不死心地又看向对面,直到浪越来越近,快到岸边了,她才退到码头后面。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解开腰间系得死紧的小包,从里面摸出一锭碎银。
“老头子,以后别再在这种天出船了。”
那船夫见她手中的银子,眼睛都放光了,笑眯眯地接过去:“哈哈,小姑娘,你放心,我这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才侥幸么,以后再也不……”
这小姑娘方才还因为船费问题和他耗了半天,没想到现在出手又这么大方了。
麻衣姑娘没再说话,郁郁地独自回了客栈。
锁上门后,她揭下自己脸上已经湿透的人皮面具,深深叹了口气。
“唉……”青筝顾不上换掉还水淋淋的衣服,坐在桌前发愁怎么写密报。
主子最近似乎很是关注辽东王和景可,出了这样的事,她要想想怎么措辞才好。
毕竟,在得知了二人并没有回辽东之后,慕容叙就立刻把她派过来盯着了。若不是其他人劝阻,估计他会亲自来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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