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 第89章 主辱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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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主辱臣死
    “满是憋屈?”
    李平安背手而立仰望御笔,仔细观察笔画,发现另三个字四平八稳,唯有“忍”字长撇如刀锋出鞘,刺入心字底。
    行书藏露自然,转折圆融,轻易不会出锋。
    “陛下这是心痛啊!”
    李平安恍然明悟御笔含意,知晓陛下心痛源头在北疆,大可能是连番斩杀张系武将,引出镇北王动作。
    人是咱家亲手杀的,然而太监是陛下心意、手足,朝堂会认为陛下在削减镇北王军权。
    李平安问道:“夏公公,先皇威震四海、横扫八方,可曾有过憋屈?”
    夏公公曾担任秉笔太监,许多先皇诏书出自他手,略微斟酌后叹息一声回道:“世人皆传,先皇有功必赏,遵循祖制封镇北王。实则不然,咱家亲眼见着,先皇枯坐数个日夜,诏书三拟三改,最终无奈册封!”
    “是啊,纵使如先皇神武,一样有过不如意。”
    李平安早不似当年懵懂无知,认为皇帝是无所不能的神仙,陛下依然是肉体凡胎、力有不逮的人。
    明君可以相忍为国,昏君才是肆无忌惮的神仙。
    李平安又问道:“你说陛下是要咱家忍辱负重么?”
    “应是如此。”
    夏公公说道:“连陛下都忍了,显然是不愿掀起大风大浪,大人理当顺应圣意,收敛锋芒。”
    李平安望着御笔,回想楚公公每一句教导。
    其中有件事与今日相似,那时先皇尚在潜邸,楚公公方才起担任王府总管太监不久。入宫觐见时遭到三皇子羞辱,先皇选择低头隐忍,毕竟三皇子是太子胞弟,王府招惹不起。
    “先皇是忍了,但是干爷爷寻到机会,设计陷害三皇子觊觎东宫之位,为先皇狠狠出了口气。”
    自那之后,楚公公彻底成了先皇心腹肱骨,数十年间大权在握。
    “咱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
    李平安按照觐见陛下的标准礼仪,跪在御笔下方,夏公公等人连忙跟着跪在身后。
    “奴婢不敢自诩臣子,却也知晓忠义,愿为陛下效死,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众人跟着三叩九拜高呼:“愿为陛下效死。”
    声音穿透屋顶,隐隐传入御书房。
    永宁帝瞥了眼看着镇北王奏折,面容冷峻阴沉,在宣纸上挥毫泼墨,留下四个狂草字迹。
    “忍以守器”!
    昨天三位辅政大臣以及新上任的崔阁老,在御书房看到这封奏折,纷纷夸赞镇北王忠君体国。
    永宁帝问道:“镇北王当真忠诚么?”
    四位重臣顿时沉默不语,若是当真忠心,镇北王怎么不亲自押吕景回京请罪?
    其中微妙,朝野皆知。
    既舍不得北疆军权,又做不到引颈就戮,正所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袁阁老唯恐陛下挥师北上,连忙劝说道:“先削减北疆军卒,再削减其粮饷,镇北王日益衰弱,其危不战自解!”
    崔阁老、卢尚书连声赞同,先皇重武,朝中文官压抑日久,无时不盼望着削兵。
    永宁帝看向成亲王:“王叔认为如何?”
    成亲王说道:“陛下,挥师北上顺利还好,至多大伤元气,若不顺利就要动摇国本了!”
    归根结底,朝廷没钱。
    一战而下尚能撑住,若与镇北王相持日久,估摸着天下百姓就要揭竿而起了。
    “朕相信镇北王忠心。”
    永宁帝无奈选择相忍为国,心底不禁对先皇生出几分怨言,横扫四夷开疆拓土得了青史留名。
    国库的银子光,百姓的税收光。
    难怪要选个性子软弱的,若是选个性子爆裂的皇帝,直接传旨召镇北王回京,胆敢不听就挥师北上。
    赢了,转头镇压百姓叛乱,输了就一切成空了!
    ……
    数日后。
    清晨。
    李平安伺候周太后用膳,讲一些宫里边发生的趣事,譬如闵姓嫔妃献奏乐曲,故意弹错引得陛下关注。
    又诸如邱姓才人善口技,竟能用烈马嘶鸣,引得御马自行走过去,陛下以为是天意,遂夜宿临幸。
    周太后说道:“皇后至今无所出,后宫妃子竞相争宠,若能得长子之位,将来就有了倚靠。”
    “娘娘说的不错。”
    李平安低声道:“奴婢询问过太医院,似是皇后身子骨弱,不易有孕,需慢慢调养。”
    周太后双目微眯,敏锐察觉其中异常。
    哪怕当年九皇子不受宠,宗人府选正妃的时候,依然会遣御医查清楚,避免有碍皇族传承。
    二人正说话时,门口当值的小孟子进门通禀。
    “娘娘,皇后来给您请安了。”
    周太后眉头一挑:“今儿却是早了。”
    李平安低声道:“昨儿奴婢给贺粮台升了官,又训斥他做事讲规矩,莫要忘了尊卑。”
    周太后笑道:“终究是小门小户眼界低,你拿捏了几回,方才明悟过来。”
    李平安拍马道:“可比不得开国勋贵懂规矩,奴婢可是听说,几家侯府要为娘娘庆寿呢。”
    “有心就好,莫要糜费了。”
    周太后嘴上推辞,脸上笑容绽放,年老后愈发喜欢热闹,而且能借祝寿凝聚人心。
    “请皇后进来吧!”
    很快。
    贺皇后行至殿中,双手交迭于额前,深深叩首:“臣妾给皇娘请安,恭祝皇娘凤体康泰,福寿绵长。”
    周太后嘴角微翘:“平身吧,难为你这般早来。”
    贺皇后缓缓起身,并未直接落座叙话,接过随行宫女捧来的玉碗,奉至太后跟前。
    “皇娘,昨儿风冷,臣妾特意为您制了参茶。”
    “倒是有心了。”
    周太后看不上贺皇后,然而久居宫中养成的体面,言行举止挑不出丝毫瑕疵。
    李平安在旁边躬身侍候,眼角仔细打量贺皇后,当然不是看她端庄不失妩媚、明艳犹存淡雅,而是举止、仪态。
    皇后下跪、起身时,头上翟鸟金钗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显是练过千百回的仪态。
    “这位贺皇后不似表面寻常……”
    礼仪不是无聊枯燥的形式,而是权力的具象化。
    贺家没资格得知宫中细微礼仪,贺皇后必然是入宫后自学,短短时间有此进步,足见其聪慧、勤奋。
    贺皇后与周太后闲聊片刻,起身告辞去慈庆宫问安。
    李平安仔细观察皇后行走姿态,每步不逾六寸,头钗不摇,环佩无声,低声向周太后说道。
    “娘娘,皇后这仪态,可不似出身小门小户。”
    “小安子,你不也是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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