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裴杼带着几个人杀进了北大营。
如今管军中事的将军名叫邓祥杰,虽只有四十来岁,但却已经在军中混了二三十年了, 资历颇为深厚。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大着胆子跟裴杼这位新太守叫嚣。想将他们迁到永宁县, 他们断不会同意!
听闻裴太守气势汹汹地过来问罪,邓祥杰也不怕,点了几个亲信便准备应战。
两边刚一见面, 火药味便直冲天际,周边几个守门的侍卫悄悄低下了头, 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外头都道这位新太守是个好脾气的, 上任之后也就弄了一出考试,虽然自上而下都折腾了一遍,但是好歹无人伤亡,庐县还得了不少好处。众人原本还在庆幸太守对底下人不错呢, 结果转头就拿他们这些守军开刀了。
邓祥杰如此愤怒,也是气裴杼区别对待, 凭什么那些衙门的官员就能平安无事,他这个军营的将军却得率先挨刀?偏心眼也别偏得太厉害。
甫一见面, 邓祥杰便开始给裴杼找不痛快:“今儿什么风,竟把咱们的太守大人给吹来了, 真叫咱们北大营蓬荜生辉呢。”
裴杼还没怼回去,郑兴成便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少阴阳怪气,怎么跟太守大人说话的?”
邓祥杰依旧梗着脖子, 他之前一直很听刘岱的话,但本质来说,北大营的将士们隶属于兵部, 跟地方行政官不是同一条线,即便太守官阶比他高不少,可他也没必要太害怕。
郑兴成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大锅直接抠下来:“行啊,圣上钦定的太守都敢不敬,你们北大营真是硬气。眼下不服太守,来日是否要不敬朝廷,不敬圣上?你们再有能耐也不过三万多人而已,这就想要造反了?”
邓祥杰眼睛一瞪:“你少危言耸听!”
裴杼慢条斯理地道:“我看郑大人这话并没有说错。”
邓祥杰身边的几个将士腿脚一软,彻底服了裴杼几个。他们都还没开口就被扣了一个造反的帽子,若是再犟下去还得了?
几个人当即劝邓祥杰赶紧消消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众人合力,一边哄着邓祥杰稍安勿躁,一边毕恭毕敬地请裴杼一行先进里头说话,顺便还将门口几个守卫都给打发了。这等要命的话,可不是谁都能听的,万一日后真传出点风言风语,他们都得跟着倒霉。
郑兴成斜着眼看这几个心腹忙来忙去,十分惋惜这几个人竟然跟着邓祥杰这个蠢货。若是在他手底下办事,日后说不定还能混出头。
多想无益,眼下两边可是对手,郑兴成可不会轻易心软。
他跟着裴大人坐下后,便听到裴大人率先发难。
裴杼的要求很简单,作为幽州的守军,这些人就该履行职责,守卫好每一个幽州百姓。搬到永宁县就是他们该做的,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他这是告知,而非商议。
邓祥杰刚被几个心腹劝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都四十有六了,还被裴杼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压着威胁,如何能忍?哪怕明知道自己言语失妥,邓祥杰还是要说:“刘岱任幽州太守整整五年,期间并未对北大营有过任何不满,也从未对驻地有过异议,怎么大人刚上任,便铁了心想要将咱们往永宁县迁?”
邓祥杰冷着脸说出这番话,他知道刘岱如今名声不好,但在他看来,裴杼就是比不过刘岱。刘岱虽然是个贪官,但是没贪到军营中来。相反,刘岱在任期间对他们军营十分维护,多次表示,他们北大营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守好幽州,便是对朝廷、对陛下最大的贡献。永宁县可以丢,甚至安平县也可以丢,唯独幽州城不容有失,这关乎到朝廷的脸面跟中原百姓的安危。
多年来,邓祥杰也一直战战兢兢地守在幽州城附近,从未挪过地方。虽没有什么功劳,好歹也有苦劳。就想刘岱说的那样。北大营的存在足以震慑东胡,幽州能安稳,全靠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
听到对方将他跟刘岱比,裴杼直接气笑了,对方既口不择言,他也无需再给什么脸面:“万万没想到邓将军这么听刘岱的话,刘岱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那刘岱如今还死了呢,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你——!”邓祥杰勃然大怒。
但他刚站起来,便被一个大汉给辖制住了。
“坐下。”江舟面无表情。
邓祥杰挣扎了两下,神色骤变。他好歹也是个将军,盛怒之下的力道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可这人竟不声不响地将他按住,甚至根本没看到他有使劲儿的迹象。
邓祥杰满腹狐疑地看着江舟,裴杼究竟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怪物?难怪今日敢闯进军营呢,原来底气在这儿。敌我力量悬殊太大,邓祥杰瞬间冷静,也不再叫嚣了。
落在邓祥杰心腹等人的眼中,便是他们家将军忽然被激怒,被压了一下肩膀之后又莫名其妙消了火。怪是怪了点儿,但只要吵不起来就行,几个人连忙拦在邓祥杰跟裴杼中间,开始做和事佬。
邓祥杰被松开之后,瞥了一眼仍没走开的江舟,说话也谨慎了许多:“北大营驻守幽州二十余载,裴大人若无朝廷调令,便擅自将咱们赶往幽州,恕难从命。”
裴杼也懒得跟他们再废话了:“行啊,你们不调,我上书给陛下,让他们解散了北大营,重新招兵。养什么兵不是养?重新招些身强力壮的,好歹不会跟朝廷对着干。”
岂有此理!邓祥杰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被堵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裴杼还有这一手等着他。
可邓祥杰也不敢赌,遣散这事儿听着离谱,可万一真被裴杼给办成了,他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邓祥杰气焰也矮了许多,只是嘀咕道:“大人果然是永宁县出来的,即便任幽州太守却也还是一心一意为永宁县谋利,连三万守军都要送去镇守永宁县。不知其他诸县跟州衙官员得知此事,会作何想法?”
裴杼也不客气:“驻军多年未曾有过胜绩,也好意思说,将你们调出去是为永宁县谋利?分明是给永宁县塞了一堆无用的废物罢了。”
“你说谁是废物?”邓祥杰这下真的是忍无可忍了,被人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若再不反击,还真以为他们北大营好欺负。
“说你们,当了这么多年缩头乌龟都不敢跟胡人对上的家伙,有本事比划比划?”
郑兴成撸着袖子冲上来,小小的个头上蹿下跳,摆明了没将邓祥杰放在眼里。
邓祥杰运了运气,怒极反笑:“好,比就比!”
要比自然不是不是很裴杼还有郑兴成比,关键时候,江舟将裴杼牢牢地挡在身后,睨着在场所有人:“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好狂的口气,真以为自己是天神降世啊?邓祥杰本来还有几分怵得慌,被江舟这么一激,直接理智全无,近日势必要给这人一份铭记终身的教训!
邓祥杰叫来军中拳脚功夫厉害的,在军中操练的广场上同江舟约战。
江舟也许久没有碰到这样不知死活的人了,略活动开拳脚之后,也省得麻烦,索性让他们一起上。
北大营的勇士们围成一团,摩拳擦掌地盯着江舟,彼此对好了眼神,猛地朝前发力,扑向江舟。
江舟眼闪身一避,接着飞起一脚,直接踹飞了两人,而后赤手空拳将剩下的八个打得落花流水。
裴杼跟郑兴成看得连连叫好。
邓祥杰神色凝重,这些人可都是他手底下的猛士,力量自然是不缺的,可实战的经验明显不足,平日里对练还行,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便不够用了。。
难道真像裴杼所说,他们都是废物?
众人都落败之后,江舟看向邓祥杰。
邓祥杰咽了咽口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都输了,自然要他这个将军来找回场子。邓祥杰当然知道他不是江舟的对手,但眼下已经是避无可避的地步了。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出来。
江舟凉凉一笑,迅速将其打趴。
这个更废。
一切发生得太快,邓祥杰还没有反应的余地便已经输得彻底,他将脑袋埋林身下的干草堆,有点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裴杼摇了摇头。
郑兴成在旁边啧啧两声:“丢人现眼。”
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邓祥杰更想死了。
他手底下的勇士却堪称露骨地盯着江舟,目光热切至极。
军中尚武风气多少还是有的,即便他们常年不上战场,可也一向以军人自居,自然更倾慕强者,江舟那所向披靡的身手,直接让众人心服口服。
更难得的是,江舟将他们打服之后,表明自己这本事是可以通过训练磨练出来的,原先永宁县的巡逻队身手还不及众人,而今在自己的调.教下已经远胜于他们了。
众人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永宁县,去了之后待遇是否一落千丈,然而被江舟这么一勾,彻底纠结不下去了。
吃了败仗的邓祥杰也没有在阻止的立场,主要裴杼油盐不进,铁了心想要撵他们走,而自己的手下如今又生了二心,将那不知名的蛮牛当成榜样,邓祥杰对此心力交瘁,只能寄希望于朝廷能阻止裴杼这番胡作非为。
裴杼说不上满意与否,打军营走一趟后,他心中难免失望。朝廷宁愿花这么多钱白养着这么一群兵,也不愿意他们为了百姓跟东胡开战。
他对这群士兵能脱胎换骨并不抱任何期待,反而是江舟精神饱满地向他保证,这要花半年功夫,便能将他们打造成一支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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