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来得真是猝不及防, 裴杼脑子里已经在疯狂筛选合适的对象。
送去齐霆身边打探消息,肯定得是自己人且头脑灵活才行,其实最合适的莫过于铁牛先生了。但是铁牛先生只有一个, 裴杼可舍不得给齐霆用,再加上铁牛先生也不喜欢扬名, 对京城仿佛还有诸多排斥,身份不同寻常,裴杼直接就略过了。
张茂行跟谢邈其实也都可以, 但是谢邈年纪比张茂行小,不似张茂行在镖局历练过, 人情世故十分通达, 是以算来算去,还是张茂行合适。
裴杼斟酌着措辞:“不瞒陛下,微臣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还得回去之后多考察一番, 确定对方能胜任重托才好给陛下举荐。”
对于裴杼的细心谨慎,齐霆还是乐见其成的。裴杼若是不由分说胡乱推荐几个, 齐霆还真要疑心裴杼的用意。如此慎之又慎,才是真正将他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若是裴杼送上来的人如他一样得力, 自己针对张丞相等人也就更添助力了,甚好。
君臣二人各怀鬼胎, 但相处却意外得融洽。
御驾并没有停在州衙门口,而是直接去了富商的别庄。
对于这一安排,裴杼又有话要解释, 还在众人面前狠狠地为这位富商表了一番功,称赞其平生最好仗义疏财,又一向仰慕齐霆, 听闻齐霆亲临卫州后,主动向州衙请命,愿意献出自家的别庄用以接驾。
齐霆方才还在想卫州官府还挺有钱,盖得起这样奢华的庄子,听到是当地富商的宅子,便没什么好问的了。只是顺着裴杼的目光,看向那位富商,点头夸了一句“有心了”。
他对经商之人态度平平,碰到富甲一方的甚至不大喜欢,总觉得他们占了太多的财富,于国家、于社稷都没有大用。但若是这些人识时务的话,齐霆也愿意赞赏一二,左右不过动一下嘴皮子罢了。
虽只有一句,却叫那位富商喜不自胜,他被当今皇帝夸了!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句,对他日后经商也是莫大的帮助。
到底是裴大人说话算话,他原以为裴大人答应了要为他美言两句就是稍微提一提,没想到裴大人竟然说得这样具体,说得他都不好意思了。他其实也没有那样好,对皇帝陛下也不曾仰慕过,纯粹只是想要蹭一蹭皇家的身份罢了。
裴大人的这份夸奖,他受之有愧啊……
张戚看到这一幕却警惕十足,裴杼分明是在拉拢商贾!
他不仅在地方上说一不二,如今还准备拉拢商贾,若河北道的商贾真的跟裴杼联系紧密,那他手握钱权,河北道岂不是再没有制衡他的人了?这跟土皇帝何异?
张戚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劝一劝齐霆。以齐霆那疑神疑鬼的性子,他不信对方会真会养虎为患。
步入别庄后,一行人稍作修缮,裴杼则带着卫州官员核查晚宴各方面准备。
张戚见他们忙前忙后,似乎格外郑重,还以为他们能摆出什么稀罕的膳食,结果真到了座位一瞧,呵,就着?
张戚怀疑裴杼得意到有些飘飘然了:“陛下难得巡幸河北道,裴大人就只准备这些?”
放眼望去,桌上可没有一样算得上珍馐。
裴杼早预备着有人找茬,不慌不忙地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桌上这几道,都是卫州与周围数州的特色菜。”
来都来了,不尝尝特色菜怎么行?卫州的红焖羊肉、德州的扒鸡,魏州的煎血肠,还有他特意从幽州带过来的鱼干等,裴杼都一一介绍过。
就连摆着的果子也是大有来头,是去年窖藏的贝州酥梨,酒水种类也多,丛台酒、泥坑酒、裴杼从幽州带出来的各色果酒,应有尽有。虽不是最名贵的,但胜在种类丰富且少见,起码齐霆诸位官员平日里甚少看到如此多的果酒。
裴杼介绍完后,喉咙还有些干哑,他顾不上那么多,继续道:“今日膳食都是河北道官员百姓平日所钟爱之物,百姓们不辞辛苦,特意备好了这些饭菜。虽不算名贵之物,更远不及御膳精细,却也都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
卫州太守目瞪口呆,真会说啊……这些菜分明是裴大人自个儿定下的,百姓们才懒得管皇帝吃什么呢。但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很吃这一套,心情也甚好,似乎真的以为这是百姓的心意。卫州太守渐渐悟了,原来拍马屁要这么拍……
一顿饭除了张戚不满意,剩下的君臣都吃得心满意足。
齐霆一开始也觉得菜肴稍微粗糙了些,但考虑到这是百姓们的心意,不好辜负,这才动了筷子。不想尝过之后,齐霆心里反而微妙了起来。这些百姓呈上来的菜,似乎不比御膳差啊,滋味很是鲜香可口。那果子虽然窖藏了多月没有初摘时鲜嫩,但甘美依旧,更不用说那口味独特的果子酒,跟从前喝到的都不一样。听裴杼说,这是幽州的女眷们想出来的方子,往后可能会卖去京城。
连齐霆都觉得味道不错,寻常官员便不必说。
宴会过后,不少人甚至主动打听起这些特产能不能买,买回去能放多久不坏。可惜的是,除一些风干的鱼虾、果酒、腌肉能够带走,寻常的肉菜即便带回京城大概也变质了。若想解解馋,也就只能这两天出门多吃点了。且因为御驾就在卫州,也没有准备北上的意思,故而别的地方的美食,他们只能吃这么一回!
吃不到也就罢了,根本不会想,可当他们意识到这些地方菜有多美味却又吃不到后,便有些抓心挠肺了。这也太难受了,卫州为什么不能多准备些?
卫州官员两手一摊:“即便多备也无济于事啊,这些菜又保存不了多久。”
众人沮丧不已,这也倒是事实。
裴杼路过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心情颇好地回道:“等到来日运河上的货船多起来后,没准便会有河北道的百姓去京城附近开市肆,到时候诸位便能尝到了。”
卫州官员有些怀疑:“有这么简单?”
裴杼反问得理所当然:“这难道是什么难事儿?”
民以食为天,只要厨艺好、口味佳,倒哪里都能独当一面。若是这些人在京城附近开食肆,还能带动当地的养殖业呢。各地风水不同,养出来的鸡鸭鹅口感都不一样,若要做地方菜,首选的自然是地方上的禽类,若是换做别的,风味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裴杼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甚至立马找了卫州太守商议,让他寻两个合适商贾在京城附近开个店,再选一批好厨子送过去,先将名头打响,后续其他州不用提醒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段时间在各州陆续推进养殖业,总不能养完就不管,得给他们寻个销路才行。
卫州太守对裴杼的决定不疑有他,马上就叫人下去办了。
忙了一整日,裴杼才终于有空往回赶。
他的住处并不在此,白天跟齐霆表演君臣情深已经够恶心了,裴杼实在不想晚上还住在别庄供人驱使。离开时,裴杼还碰到了张戚跟黄维凭。单看这两人的气氛,便知他们定是谈崩了。
裴杼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故意上前询问:“这么晚了,黄大人怎么还不走,是要留在别庄,还是在特意等我?”
黄维凭险些听吐了,这人脸皮可真厚,他冷着脸回了一句:“裴大人想多了,我们不顺道。”
裴杼耸了耸肩膀,迎着张戚不善的目光,无所谓地离开了,他就喜欢张戚看他不爽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诚然,张戚在京城确实能够仗着家世耀武扬威,可这里是河北道,再嚣张都得给他忍着。
因为心情甚好,裴杼离开时嘴里甚至还哼着歌。
黄维凭听到之后,脸色大变:“丞相,您也看到这个裴杼有多可恶了吧!”
“还不是你难堪大用?”张戚不待见裴杼,也不准备给黄维凭什么好脸,当初他将黄维凭调过来可是对他给予厚望。结果这厮来了河北道之后不仅没能制约裴杼,甚至连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多少。如今就看周若水那边还能不能给折腾出点水花,若不然,这两个他都不想保。
黄维凭哪里看不出张丞相对自己的嫌弃?可他也觉得委屈。他又不是不想对付裴杼,是实在对付不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张丞相若是真有那么厉害的话,裴杼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张丞相吃瘪?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又来要求他们,是否太强人所难了?
黄维凭解释不清,只能揪着同一件事不放,再三请求:“丞相大人,求您就把我调回去吧,我实在不想与裴杼的同僚。此人即擅长蛊惑人心,假以时日,下官与那周若水兴许都要死在他手里。”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怎知最后是不是他死在你手里?”
黄维凭愣愣地反问:“下官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戚:“……”
毋庸置疑,这人彻底废了。才跟着裴杼多久,便把心气儿都给磨没了。看来对付裴杼还得他多费心,靠别人根本没戏。
如今是在裴杼的地盘,他再挑拨离间估计也没多少大用处。等回程之后裴杼不在,他自然有法子瓦解齐霆对裴杼的信任。
至于眼前这个蠢货……张戚拂袖而去,不再多问。
良久,被甩下的黄维凭也失魂落魄地回去了,一想到今后要继续跟着裴杼,他便觉得生活一点指望都没了。
回去后,裴杼跟沈璎商议过调张茂行前去是否可行,沈璎也觉得人选合适,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勉强,万一张茂行不乐意呢,还是得问过之后再做决断。
再有便是税官的事,尽管齐霆表现出一副极为信任裴杼的样子,但沈璎仍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齐霆当初也是极信任她爹,但最后的结果如何,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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