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多少带些罪恶感, 容易将自己置身于施.暴.者的立场,但若是抄的这户人家罪有应得,那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几个富商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自从城被破了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钱大概不是自己的了, 正如胡人常去幽州杀烧抢掠一般,幽州肯定也会将这些手段原原本本用在他们身上。
若情况没那么紧急,他们还能将家中钱财转移出去, 可眼下已来不及了,幽州人牢牢把持住城中各个出口, 不许进也不许出, 他们纵使插翅也难飞。
富商们预料到了会被抄家灭族的可能,但没想到会是以他们虐杀汉人作为借口。
这理由简直可笑!
直到被捉起来时,富商们仍不能接受自己因为这种小事落马。哪怕是幽州贪心不足,因为针对胡人而抄了他们的家, 都比这个借口强。
他们凭什么要因为汉人被审判?
许多人奋力争辩,但发现他们说了半天, 幽州那位官员根本听不懂,两边的译者也懒得将他们的话翻译一遍给对方听。
胡人急得满头大汗, 慌乱间,不知是谁操着一口蹩脚的梁国官话高喊:“那些人本来就是我们买回来的奴隶, 东胡的法律并不禁止我们打杀奴隶!”
奴隶是他们的私人财产,别说打杀了,就是虐.杀也无妨。
裴杼循声望了过去:“苇甸城自即日起, 用幽州律法。”
说话那人满腹不甘:“东胡的汉人奴隶多得是,他们被掳回来就是供人差遣的玩意儿,是生是死由不得他们。况且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了, 你管得过来吗?你们也不过是仗着王廷的兵不在,才暂时把持住苇甸城,等王廷的援军一道,你们就等死吧!”
“是吗,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会先死呢。”裴杼轻描淡写道。
众人明白了裴杼的意思,随即愤怒地看向方才说话的蠢货,若不是他狂妄自大,自己也没必要跟着一块儿丢了性命。他若想死了,自己去死好了,干嘛要拖旁人下水?
被幽州军释放出来的汉人守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这些人走向陌路。曾经会向他们身上的鞭子跟刀,终于调转了方向。
真到了刑场,没有人会不求饶,包括之前那个笃定裴杼会输得一败涂地之人。
他们甚至愿供出通往王廷最便捷、最不为人知的小路,甚至还能提供王廷那边的内应,只求裴杼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可裴杼充耳不闻,当着诸多东胡百姓的面,让译者将他们的罪证一一说明后,即刻行刑。
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刑场上空,嘈杂的人群顷刻间噤若寒蝉。
幽州这群士兵虽然没有滥杀,但却给予了胡人最直接的警告。从今日起,这里便是幽州的地盘了,原本最让他们瞧不上的汉人奴隶,已经成为同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
他们不可以再欺负、再鄙视这群汉人奴隶,不对,城中已经没有汉人奴隶了,兴许将来这些汉人的地位还要在他们之上。
此番当众行刑的阴影持续了许久,后面陆陆续续又不少胡人富商主动进献财宝以求自保。
裴杼也没偏心,依旧让贺辽带着人去查,凡是无恶不作的直接抄家,犯事者拉到菜市口处死,完全没有一点商量;没犯过什么大错的,便收了钱,不予追究了。
保住性命的富商们狠狠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幽州这群人还是讲道理的,有罪就罚,没罪则不管,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王廷的贵族还要黑白分明。他们的确拿了钱不假,但也没有再索取更多。
意识到这一点后,胡人们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富商们献上来的这笔钱,裴杼分做两份,一份用于贴补军费开支和建设苇甸城。这个城裴杼不准备让,不论他们是否能歼灭东胡,苇甸城都注定是幽州的。今后幽州也会以此作为据点,鼓励部分汉人迁移到此处,并派军队驻扎。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总有一日,他们会将整个东胡都变成苇甸城。
江舟知道那分出来的另一份依旧要送去给齐霆,暗自心痛了许久,齐霆真的不配啊!
可惜他的意见无用,这场仗若想打下去,还得看齐霆的态度。
而裴杼第一批送过去的宝物,不久之后的确已经顺利送去京城。
那珠光宝气的十几箱宝贝,也让齐霆对胡人的富有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且裴杼没说这是官员家中的,只说是一介小富户家中所藏,他因为念着陛下,抄没后第一时间便送往京城。待日后他遇到别的富商,照例先送往京城以作西北军费开支。
裴杼贴心又忠心是齐霆早已经确定了的,但是胡人的富贵却出人意料。
早就听说胡人善于经商,跟西域那边的商贾来往甚密,还经常同梁国的商户私下交易,梁国的丝绸、茶叶经他们倒卖后,价格能翻好几倍。
齐霆再次发出了同样的感慨,这原本都是梁国应该赚的钱,也原本就还是他的财富,这群胡人,真是该死。
当天晚上,齐霆便将三省六部长官外加几个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叫来议事,决定在河北道另招兵四万,全力进攻东胡。
戴相一贯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听说之后当即反驳道:“陛下,梁国同东胡乃是盟友,先前裴大人带兵进攻东胡可以说是挑衅,但大肆招兵支援,只怕东胡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激怒他们,叫海都大汗不惜举国之力攻打幽州,只怕得不偿失啊。”
齐霆没说什么,只让人将裴杼送来的箱子搬到跟前。
耀眼夺目的珠宝瞬间俘获所有人的视线。
物以稀为贵,这些珠宝或许在西域比较常见,但在梁国数量绝对不多,加上做工精致、美轮美奂,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这样一箱珠宝,足够一家三代人衣食无忧,更别说动辄十来箱了。
“此物是从一位不起眼的胡人富商家中抄没得来,一个小小的富商家底都能如此殷实,更不必说城中的大商贾了。”
齐霆点到即止,他虽贪财,却也是爱面子的人,让他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觊觎邦国的财富,齐霆做不到。
但这话说完后,众人便已经领会到齐霆的未尽之意。若真像陛下所说,那东胡岂不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只要破开了门,他们这些人谁都可以分一杯羹。即便抢不到现成的财富,那些经商的路子也是可以收入囊中的。
到时候,便是他们与西域做生意了,谁会嫌钱多呢?尤其是唾手可得的宝贝。
钱财冲散了众人对东胡的惧怕,张戚甚至主动替裴杼分说起来:“裴采访使既然能够力挫东胡,想来也是有自己的成算的,即便最后攻破不了东胡王廷,多占领一些土地也是好的。胡人欺压幽州这么久,是时候收回一点利息了,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燕王抬头看了看慷慨激扬的张戚,这是一点利息吗?不过,燕王知道自己还是闭嘴得好。为了钱,张戚都可以为裴杼说话,他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人活久了,果然什么都能看到。
远不止张戚为裴杼摇旗呐喊,不多时,在场大多数人都出面支持裴杼能打多远打多远,甚至还准备派几个朝中小将前去苇甸附近支援。
至于所为的盟约,弱势的时候这是他们的保命符,如今裴杼都已经占领人家一座城池了,还源源不断地将城里的宝贝往京城运,谁还管什么盟约?
张戚甚至还在忧虑只招四万兵力够不够,既然要打,最好还是彻底将胡人打趴才行,裴杼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无独有偶,贺太守也在操心这个问题。
朝廷下达征兵的旨意后,贺太守便在德州积极筹备。他只觉得四万不够,若有可能,最好征兵四十万,直接大兵压境,彻底结束战事。
不是他如何为朝廷着想,而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犯倔,非要跟去了战场。尽管贺太守这些日子天天说,要把那兔崽子捉回来打断他的腿,但贺太守也知道,只要战事不停,儿子便捉不回来。
怪只怪朝廷抠搜,连征兵也只征这么一丁点儿,毫无魄力,能成什么大事儿?
德州没多久便凑齐了人数,余下几个州的百姓也是踊跃参军。裴大人对他们有大恩,如今既然能回报,他们心甘情愿跟随裴大人讨伐东胡。况且,幽州守军待遇其实不差,这两年听说都要超过西北守军了,他们参军之后若能再立个功,说不定还能捡个军官当一当。
裴大人不会亏待了每一位将士,这一点百姓们深信不疑。
四万兵力在短时间内迅速集结完毕,由幽州对接后,带上了口粮踏出了古道口关。
王绰一路送他们出了关外,这批士兵虽然没有被江舟系统训练过,但是资质应该都不差,只要在战场上稍作历练,相信很快就能有所建树。
齐霆那狗皇帝虽然昏庸,但这回却做了一件好事。这兵表面上是朝廷征的,但其实就是给幽州用的。
而在援军抵达苇甸城之前,裴杼等人已经先与塔伦带来的援军交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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