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美开始速通世界 - 第121章 祝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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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祝您平安
    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六月份的塞瓦斯托波尔气温舒适。
    周奕站在那幢熟悉的老楼前,没急着进去。
    眨眼间穿越了二十年光景,可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地方看起来比曾经更加破败。
    剥落的水泥层露出砖缝里的灰渍。
    一层的窗台上插着根铁钩,早年用来悬挂旗帜,现在,只剩下几条发白的塑料绳。
    周奕将烟头掐灭,推开了生锈的铁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灰绿色水泥墙面。
    楼道狭窄,角落堆着些摔碎的空酒瓶。
    他数着步子,一路走上四楼,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
    那扇门,依旧是原来的样式。
    木头包铁皮,旁边钉着信报箱,落了层灰,明显许久都未打开过。
    周奕抬手,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等了几秒,刚想再敲,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女人从缝隙中露出半张脸。
    头发灰白,脸颊凹陷,神态中透露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开口问道:“你找谁?”
    “对不起打扰了,”周奕的语气温和,“我在做一份关于旧铁路系统的资料调查,有人跟我提过这地址。”
    “请问,伊万·谢尔盖耶维奇·莫罗佐夫先生还住这里吗?”
    女人皱了下眉,没吭声。
    “我不是政府的人,也不代表哪个公司。”
    周奕解释道:“我自己做口述档案,历史类,有项目资助,能为您提供的信息支付报酬。”
    女人犹豫片刻,终于把门打开了一点:“您是搞学术的?”
    “是的,”他笑了笑,“主要记录苏联解体前后,基层技术人员的工作与生活变迁。”
    女人点了点头,退开一步。
    “请进吧。”
    屋里很冷清,没开灯。
    客厅里只摆了四件家具。
    一张圆桌,一个掉漆的柜子,一台老电视,还有一张沙发,被坐垫塌了一半。
    女人倒了杯水递过来,自己坐在沙发边,抱着臂,没有主动说话。
    周奕也不急。
    他喝了一口水,等她自己开始。
    良久,女人才说:“您是来打听我父亲的?”
    “是的。他是.调度员?”
    “对。”
    “在卡缅内站干了四十多年,后来得病,1999年走的。”
    她说得很平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仿佛在讲别人家的往事。
    “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女人盯着桌角,“一切都留在了上个世纪。”
    周奕没有急着打破沉默。
    等了几秒,他才问道:“您是他的家属?”
    “我是他女儿。”
    女人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简短的回答不太礼貌,于是又补了句:“现在,全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原谅我的冒昧。”
    “不,这没什么。”
    她的嘴角轻微扯动了下,似乎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母亲,死在1978年,车祸。”
    “我的哥哥,死在1980年,阿富汗。”
    女人看着桌上的水杯,又低头拨弄了下手指,才慢慢说道:
    “而我唯一的儿子,帕罗夫,死在1993年,因为疾病。”
    “那年医疗系统瘫痪了,很多药进不来。”
    “医生说治得好,也说治不好。”她的目光有些游离,“反正最后都一样。”
    “您还保留着您父亲的资料吗?”
    周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得试图生硬地转移话题。
    “有些册子,工作时候记的,还有几张旧图纸。”
    “他走之后我没动,收在那边柜子下面。”
    女人抬了抬下巴,指向墙边那只掉漆的木柜。
    “您要是需要,就都拿去吧,我留着也没用。”
    “我会认真看的。”周奕起身走过去,小心地拉开柜门。
    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纸箱里,放着五本封皮磨损严重的笔记本,中间夹着几张散纸。
    “这些年,有其他人因为您父亲的事上门么?”周奕随口问道。
    “您是第一个。”
    “第一个?”
    “这些年没人关心他当年做了什么,也没人关心这些站台、这些班次是怎么运转的。”
    “您现在见到的是空了的车站、封了的轨道。”
    “但等您再过几年回来,没准连这些都不在了。”
    “到时候,说不定这座城市,都要改名字。”
    她说得声音不大,却让周奕惊讶地抬起了头。
    女人没有继续,只是透过窗帘,瞥了一眼窗外的阳光。
    面上没有哀伤,没有愤怒,甚至连半分欲望也没有。
    像港口边刚退去的雾气,飘远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周奕抱起了箱子。
    “总而言之,谢谢您。”他说,“这些资料很重要,我会好好保管。”
    女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思索片刻,周奕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边:“我不能空手拿走这些。也许不是很多,但它属于您。”
    女人本能地想要拒绝:“不用.这些没什么价值。”
    “对我来说有。”周奕说,“这就足够了。”
    她愣了两秒,还是放弃了坚持。
    周奕见状,也不过多停留。
    门开了,微风从楼道吹了进来。
    “祝您平安。”他轻声说了一句,背影彻底消失。
    屋子又归于寂静。
    女人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窗户上晃动的帘子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时,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拿起了那个信封,打开。
    美元。
    几迭新钞码放整齐,绿色的油墨,没有留言。
    女人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终于,她把它们抽出来,一张一张地理着,数着,嘴唇不住地颤抖。
    几秒后,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紧接着两滴、三滴,一行、两行。
    她没擦。
    只是坐着,任由它在脸上流淌。
    不知何时,云层遮住了太阳。
    房间暗了下来。
    外面,有汽车正在启动。
    女人仿佛说了句什么,但那声音太轻,被引擎的轰鸣盖了过去
    有可能是“谢谢”,也有可能是“太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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