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镜暂时用不了。
要让镜子自己认人, 谢延玉并不准备和贺兰危一样,招成百上千人一一试过。
说得难听一些。
贺兰危是所谓的男主,连他都要看运气,花费十天半个月才找到合适的人选。
她的运气只会更差, 这样下去, 不知道要多久。
因此她便琢磨着,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近在眼前的事。
便是她与李珣定亲的事。
眼下已经到了天剑宗,李珣便开始准备定亲仪典了。
命碟都还没拿到,心契也还未立, 但他已经挑好了一个最近的吉日, 准备在那一日办仪典。日子很近, 就是这几天了,因此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加急准备——
请柬、席面。
摆设、衣袍。
许多东西是可以交给手下们去做的,但也有许多东西需要亲力亲为完成。
尤其是仪典当天要穿的衣饰。
李珣在这方面挑剔得要命。
他钱多不嫌烧得慌, 从头到脚,头冠、衣袍、鞋子, 至少准备了几十套。
怎么昂贵怎么来,怎么招摇怎么来, 反正全都叫人裁好,然后送来他面前,一套一套选。
谢延玉被他拉着选。
她在这方面不怎么挑剔, 基本上是坐在旁边, 看着他拿着衣服一套一套往她身上比划。
她想起自己年少一些的时候,走在路边,会羡慕镇子上家境殷实的人,不管男女她都很羡慕, 甚至是嫉妒,因为他们有干净柔软的衣服可以换洗,她那时候想要的并不是很多,她也想要天天有干净衣裳换,如果她的衣服很多,一天能换两套,那该有多幸福呢?
但一天换十几套应该确实是会感觉到累的。
她衣服连着头冠、鞋袜,换了三四套,就感觉很累了。
于是她穿着刚换好的吉服,在李珣要她脱掉再换的时候,干脆一屁股坐下去了:“……要不你先试吧,你选定你自己要穿哪一套,我再最终选我的。”
话音一落。
李珣眼梢抬了抬。
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衣服太红,是很招摇的正红色,映得他眼尾有些红,分明是很锋锐深刻的五官,一眼看去容易让人感到乖戾,此刻却莫名其妙的有点娇,艳艳的。
其实他长了这样一张脸,穿什么都差不多了。
反正旁人看他,第一眼也不会看衣服,注意力一定是在他脸上的。
但他偏要选一套最好看的,虽然这些衣服在谢延玉看来每一套都很好看。她坐在椅子上,被他横了一眼也没理他,就看见他阴着脸,手指一挑,拨开了衣襟。
随后身上这件外袍就直接开了,露出中衣。
因为一直在试衣服,中衣有些松垮,露出一些锁骨。
嗯……
谢延玉稍稍挪开眼。
但下一秒,前面就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又撩起她的眼皮,逼着她看他:“你挪开眼做什么啊?看我啊。之前非说要和我定亲的是你,现在要定亲了你就这么怠慢我啊?看都不看我一眼。”
谢延玉:“……”
谢延玉被扒着眼皮:“你干嘛啊?好烦。”
李珣阴森森地:“我要你看着我。”
他顿了顿,又捏住她的脸:“看着我啊,看我穿哪件好看。”
这手真是贱得没边了。
谢延玉啪的打开他的手:“那你就快试。”
她一下子给他手背上扇出一道红色巴掌印,一点也没留手。
但好歹视线又落回了他身上。
李珣这才又捞起一件外袍,慢条斯理往身上套。
谢延玉道:“这件——”
她想说这件就很好,让他不要再继续试了,就定这件。
但不说完话,就感觉到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于是她话音停住,又将传讯符拿出来,低眼去看消息。
就看见是谢承瑾给她传了一条讯息:【来拿命碟。】
之前她给他发消息,叫他把命碟送来天剑宗,他没回复。
但竟然直接过来了。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随后手指微动,回复他的消息。
之前和李珣那句话就说了一半。
李珣这时候正背对着她,对着前面足有一人高的铜镜给衣服系带,听她说了半句话,动作便顿住了,但等了一会,也没见她继续说,于是他便回过头去——
就看见她垂着眼,早就没在看他了。
她拿着传讯符,给谢承瑾回过去一句:【好,我马上过来拿。兄长在何处?】
她知道谢承瑾发这么一句话给她,就代表他已经在天剑宗了。
但她也并不知道他在哪。
他应该是刚到,天剑宗在待客这一点上和上清仙宫差不多,都是专门留给客人住的地方,只要去天剑宗的宗务堂让里面的弟子引路即可。
但刚将消息发过去,
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阴森森的一声:“他在哪?这种问题你问他做什么?天剑宗是我的地方,你问我啊,我没死呢,就站在你旁边。”
一抬头。
就看见李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分明在试衣服,浑身上下是定亲仪典时穿衣的制式,招摇得要命,动一下就应该叮叮当当响,但谁知道他凑过来的时候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气息都隐藏起来了。
谢延玉:“……”
谢延玉看出来了,他现在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她不怕他,所以明明知道他在说反话,她还是问:“哦。那他在哪儿?”
这话一落。
李珣直接给她气笑了。
他把传讯符从她手里抽出来:“现在是在筹备定亲仪典,你管他在哪!”
谢延玉慢吞吞道:“但定亲要立心契,立心契要拿命碟。”
李珣冷笑一声。
他把传讯符扔回给她:“要你亲自去吗?”
*
谢承瑾把他所在的位置发给了谢延玉。
那边便没再回复了。
但想来——
她这样急着定亲。
提到要拿命碟,应该在过来找他的路上了。
这念头无声无息从心头滑过。
谢承瑾眼睫微动,脸上没甚表情,拿着她命碟的手指有些泛白。
将人的名字刻在灵玉上,再滴心血入玉,将灵玉放入宗祠。
这玉便是命碟了。
这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灵玉,温度是冷的。
谢承瑾捏着它,指腹扫过上面她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蓦地变得更为苍白,闭起眼,眼前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里。
他也是拿着她的命碟,将它交给了李珣。
但很快,画面跳跃,他看见了一些别的画面,好像是谢延玉被退婚了。
谢承瑾猛地又睁开眼。
额角的青筋搏动着,他有些头痛,这几天拿着她的命碟,一闭眼就总看见这些画面。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相信这些画面的真实性,又或许是别的。
他捏了捏她的命碟,半晌后,突然拿出纸笔。
纸是写求亲贴时所用的那种纸,相比普通宣纸要更硬挺,但比起竹简又要柔软些。
但他拿出的纸,颜色并非正红,而是白色。
时下世家只有在婚娶之事上才会用这种纸张,求亲定亲用红纸金墨,退亲悔婚用白纸黑字——
他将纸笔放在面前。
等她过来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再问她一次,倘若李珣不好,与他定亲后可能还会被退婚,她还愿不愿意成婚。那些频繁的梦境足够叫他了解她,她懂得趋利避害,若告知她结果不好,她应当就不会再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面无表情地想。
却计算着时间,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半盏茶后。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推开门,却看见来的人是——
李珣。
*
李珣一进门,就看见桌上的纸。
专门用来写退婚书或是悔婚书的纸。
纸上还没写东西。
看着像是专门在这等着她,要劝她退婚。
嘶。
这趟还真不算白来。
李珣脚步微顿,冷笑着叫了他一声:“大舅哥。”
他若无其事将视线挪开,仿佛没看见桌上纸笔一样,慢条斯理笑开:“我来拿她的命碟。”
谢承瑾脸上表情仍旧很淡:“她人呢?”
李珣笑:“她没空。”
他一边说,一边偏了偏头,指了下自己身上的吉服。
虽然他平时也穿红衣,十分招摇。
但他身上这件吉服的红,却好像更刺眼一些。
谢承瑾视线落在上面,就听见李珣慢条斯理道:“大舅哥还未与人定过亲,想来不知,定亲仪典前很忙的。她在试吉服,就顺便让我过来了。啧,你也别怪她不来,定亲么,终身大事,选一件合适的吉服可能更重要一些。”
拐着弯说他在她心中不如一件吉服重要。
谢承瑾视线微冷。
他并未回应,只道:“让她自己来拿命碟。”
李珣不耐烦:“你直接给我就是。”
话音落下。
却听见谢承瑾很淡很淡笑了声:“给你?”
李珣觉得这语气有些奇怪,随后就听见这闷葫芦冷声道:“只有至亲之人可碰她命碟,我是她兄长。”
谢承瑾话音微停。
然后看着他身上的吉服,半晌,才道:“你与她连仪典都还未办,如何能给你?”
他几乎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看李珣,
即使是兄长的身份,在此刻,也比一个准未婚夫与她要更亲近,拿着她命碟不给,也是完全有理由的。话说完,便看见李珣脸色肉眼可见地阴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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