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敕符妙法,白莲秘事
“你这搬山道人,原来想干黑吃黑的勾当?”李崇云轻蔑地笑了,“想得美,我又怎会轻易告诉你?关中燕子门没有怂货。”
老独眼见这飞贼明明已经落到陈阳手中,却还十分硬气,乐道:“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小子等著吧,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
“——那就只有得罪了。”
陈阳朝著空然大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给眼前这位飞贼兄上些手段。
考虑到此处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也不好给李崇云上刑,弄得一地血里呼啦太不好看,便简单取出一张黄纸,用龙鬚笔蘸取了鬼仙硃砂,於符纸上写下“敕令”二字。隨即笔走龙蛇,一气完成了张点阴符,信手投出,径直飞到其脑门处,紧紧贴住。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李崇云,被贴上此符后,先是筛糠似地一阵猛烈抖动,进而浑身一软,如霜打的茄子般了下来,两眼发直,双唇无意识地颤抖,像是被迷住了一般。
“这是什么符法?还是头一次见你使。”老独眼好奇道:“看起来不大正经这符纸上莫非是有什么迷魂药了?”
“哪跟哪呀。”苗月儿笑了起来,“这是点阴符,师兄带我去湘西的时候,从赶户派的祖地里揣摩出来的。点阴符本是用来控制户体的符纸,可以掌控人死之后的躯体,经改进后,也可用来影响生人的体魄,若心志不坚、神魂不定,便要著道。”
“原来是这样。”徐弘远恍然大悟,“师父已將镇魂钉打入这飞贼的气海,没了护身法力后,他便难以抵挡符法,所以这般模样是已经被点阴符制住了。我们跟著师父学习符法也有几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如他这般信手一写、便是分毫差错没有的上等灵符。”
“还早著呢,至少得將龙篆学会。在修为上,五雷正法也得立下根基,方能有这般神妙。”苗月儿对此倒是清楚,向二人解释道:“雷霆乃是灵气枢机,可用於沟通天地、演化妙法,雷法符法,实则是相辅相成。”
几人討论的时候,陈阳已经令李崇云开了口,只见其查拉看脑袋,声音低沉地道:“..-先前得来的宝贝,都被我藏在双龙峡山崖下的一处洞穴里,那附近有许多燕巢。”
陈阳点点头,又问道:“彼处可有什么布置?”
“有。”李崇云被点阴符所控,身不由己、口不由心,对待陈阳的一切问题,不得不诚实答覆:“彼处洞穴中藏有陷人坑,乃是前朝坑杀降俘所用,內中两侧都是绝壁,有十余丈深。”
“很好。”
陈阳问完话,將捏了指诀的手掌鬆开,散去了法力。
李崇云回过神来,顿时又悔又恨,面色因为忿怒而涨得通红,叫骂道:“你这奸猾的土耗子,行的到底是什么妖法?”
“弘远。”对方的叱骂,陈阳只当没听见,他又对徐弘远吩咐道:“你在旁应该听清楚了吧?就由你去一趟双龙峡,將这人藏在彼处的宝贝取出来,带来白马寺中处置。”
徐弘远吃了一惊,用手指著自己:“矣!?我去取吗?”
他出道至今,不是跟著陈阳,便是跟著老独眼,从未孤身行动过,听到陈阳这次要让自己独自挑大樑,一时难免有些慌乱。
陈阳微微挑起眉头:“怎么,你不愿去?”
“师父有命,我怎敢不从。”徐弘远苦笑道:“只是我怕自己太过愚笨,反倒坏事。”
“他人已经被我扣在这里,彼处纵是有些机关陷阱,方才也已点了出来,有什么好畏惧的?”陈阳看著迟疑的徐弘远,说道:“这无人看守之处恰好可用来试试你的身手,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跟在別人的身边,远不如自己下场干一回来得有用。你若用心学了我这段时间教你的手段,就不会出岔子。”
徐弘远这才明白了陈阳的用意,隨即正色地拱手道:“既如此,徐弘远领命。”
“趁著天还未亮,现在就去吧,也好早些赶回。”
得了陈阳吩咐,徐弘远不敢怠慢,立即向身旁的空然大师告辞,接著便走出了客堂,
朝著双龙峡所在之处迅速赶去,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確实有些搬山派的模样。
打发完了徒弟,陈阳又看向李崇云,说道:“点阴符强夺人的气机,用久了会伤人神魂,久而久之,便会变得跟行户走肉般神智沦丧,我一般是不愿动用的。你如今也该知道,在我的面前守不住秘密,不若老老实实交代了,省得大家难做。”
李崇云咬了咬牙,態度却是软化了下来,长嘆一口气:“罢罢罢,是我技不如人,手段不如你硬,如今栽到你们搬山派的手上,怕是没法翻身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儘管问便是!到时,给我个痛快就好!”
听他这样说,一旁的苗月儿面色舒缓了下来,心中却腹誹道她这师兄说得倒是宅心仍厚,只是前几次动用这符法的时候,也没见有半点的犹豫。
“你是跟著弘远他们到抱续寨后,得知了卸岭群盗的谋划,才打算趁火打劫。还是早有准备,受他人指示故意来到附近,等候时机?”
李崇云看著陈阳,破罐子破摔道:“好,那我就告诉你。那姓徐的瓢把子手底下儘是群乌合之眾,守不住半点秘密。有人早就收到了风声,找到我这里,重金请我收了此物,我正愁没有机会上山,你那傻徒弟便自己送上了门来。找我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你的老相识一一钱买你这颗项上人头的齐仙盟。”
“又是这伙人?”苗月儿嘟囊道:“还真是阴魂不散,纠缠不休。”
陈阳进一步问道:“佛骨舍利虽內蕴无数神通妙法,却要靠著个人慧根去参悟,且非佛门中人轻易揣摩不出什么齐仙盟要这东西,打算要用来做什么?”
“此事,老訥倒是略微知晓些內情。”空然大师忽然开口,对陈阳说道:“齐仙盟有四大尊者,其中有一位白莲尊者,也就是信奉无生老母的白莲圣女,与我净土宗有些渊源,所修法门亦是出自佛门,若佛骨舍利被她得了去,倒是有可能藉机做出些事来。”
“原来还是家贼啊。”老独眼在旁道:“只不是白马寺的家贼,却是佛门的家贼。”
“前辈说话还是注意些—不要口无遮拦。”
听陈阳如此说,老独眼便对著空然作了个揖,赔个不是。
陈阳心道也得亏是空然脾气好,不然就老独眼这几句话下来,换做旁人早恨不得將其嘴给缝上,当时在洪州的时候,怎没看出来老独眼原来这么嘴欠?这一唱一和,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差不多也该適可而止。
关於白莲教与无生老母,陈阳倒是有些了解,该派可上溯於东晋时期慧远所创的白莲社,也即莲社,而慧远便是净土宗创始人,净土宗也名为莲宗。所以净土白莲乃是同一源流,老独眼的『家贼”说法並不能算是错。
白莲教,是在宋时绍兴三年,由吴郡人茅子元担任其初代教主。在茅子元之前,与净土宗大致相同,崇奉阿弥陀佛,要求信徒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
不饮酒),以期往生净土,修的是来世。
茅子元也为一代奇才,自悟法门,绘製《圆融四土三观选佛图》,以图形形式直观比较净土高低,进而彰显其白莲法门的优越性,而后又简化念佛修懺仪式,製作《白莲晨朝懺仪》。
先前的净土结社,参加者之间只是社友,而在其之后,师徒传授、宗门相属,茅子元在淀山湖建立白莲懺堂,坐受眾拜,规定白莲弟子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成为开山祖师。
“净土宗与白莲教的法门,之所以盛行,乃是因『便宜”二字,佛门正法十分精深、
非有慧根与定力者不能彻悟妙諦,而净土法门则以念佛观想而修行,却是易学难精。”
陈阳说道,“所以,如今禪净双修方是净土宗的主流,亦是禪宗多数人的选择。这是对佛门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的,但白莲教却是在这念佛与愿力上越走越远,甚至生造了个无生老母的歪路子阴神出来,难怪被南北朝廷禁止,斥之为魔教了。”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世人多苦,所以祈求解脱。在人世间寻求不到希望,便將其寄托在净土上,这其实是对佛法的误解,並未放下心中的魔障。”空然大师道:“我净土宗法门亦是大乘正宗,只为导人向善,拔苦救难,並不是为了迷惑人心,白莲教歪解净土,害人不浅。”
“白莲教於太祖时便多次生事,妄图建立地上佛国,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为口號,借佛土之名祸乱人心,致使百姓深受其害,在下斗胆问上一句,今时今日,大师与白莲教之间,確係没有什么牵扯往来么?”
见陈阳发问,空然大师正色道:“绝无往来,白莲教已入魔道,与慧远祖师所创莲社相差甚多。”
老独眼目光闪烁,对陈阳说道:“若是如此,那当然最好,只是如今白莲教与齐仙盟合流,掌门老爷你又是齐仙盟的眼中钉、坏了他们多次好事,若空然大师和白莲教不清不楚,那这白马寺对於我们而言,则无异於龙潭虎穴,你不可不小心啊。”
空然大师无奈,唯有发誓,“老訥绝无加害陈掌门之心,天地可鑑。若有半分虚假愿引颈受戮。”
以空然大师的修为,距言出法隨也相差不远,话语一出,天地之间立即生出感应,並为眾人所察觉。
“大师何必如此。”陈阳嘆了口气,演技十分精湛地道:“说来,玄门之前也曾有过类似之事,便是那汉末时的太平道,其曾流毒天下,令南华真人的名声也为其连累。还是后来玄门诸位高人拨乱反正,重新確立了道门正统,这才消弹了祸事。大师若有心,想来佛门必然能扫平白莲教,並將那数万教眾导回正途。”
“你们这些个正人君子,这是唱戏给谁看呢?”默默在旁註视著整个过程的李崇云,
此刻终於忍不住发声:“还有你这搬山派的头子,说得好听点是什么掌门,若是难听一些,不也是个匪首大盗么?怎么,掌握了些术法符咒,就忘记了道上的兄弟,冠冕堂皇地装起名门正派来了?岂不令人发笑?”
陈阳斜了李崇云一眼,想看在道上混的人言辞果然犀利,这飞贼嘲讽他人的功力,
倒是与老独眼有的一比。
其实,这些个目光短浅的人,哪里懂得洗白的重要性?
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声名狼藉,弄得人人喊打,岂是长久之计?我陈某人执掌搬山派,
虽然吃饭的本事不会忘,但目標从今往后也只放在丹珠灵材上,绝不会是凡俗的金银之物。
也懒得去理会这叫囂的傢伙,此刻陈阳想要知道的已经尽数问出,既然是在这白马寺中擒获的此人,李崇云先前又曾假装了空然大师想要行骗,如今正好將其交付给『慈悲”的佛门眾僧,好生炮製一番后,说不定能与先一步被擒的赤眉贼做个伴当。
“大师,此人便交付於你了。”陈阳指著李崇云道:“佛法无边,想来能度人向善,
令这贼子洗心革面。从此,便让他长伴青灯古佛,赎清先前犯下的罪孽。”
对於这些无风尚要起三重浪的货色们而言,拘束在寺庙之中当和尚,確实不如人头落地来得痛快,何况佛门度化之法,也颇有些令人玩味的地方李崇云听到后面如土色,再一次大喊:“姓陈的,你答应给我个痛快的,为何反悔?
有种你便现在一剑杀了我,休要让我被这帮禿驴折辱!”
“善哉,善哉。”空然大师会心一笑,接受了陈阳的好意,“老訥定然不负掌门所託。”
陈阳亦是点头,对李崇云道:“以你犯下的罪责,送到官府去是要问斩的,我如今救你一命,还为你安排了个好去处,如此痛快之事你不谢我也便罢了,怎地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你改悔罢!”
说罢,手捏指诀,以点阴符之力將李崇云的嘴巴闭上,令其再发不出声音,唯有唔唔个不停,对陈阳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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