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音知道不依不饶的追问,是不可能从李霽这问出什么来的。
於是她暂且作罢,领著他们回崔府了。
一回崔府,她直接领著他们去见崔杭。
她认为崔杭不会介意是一回事,崔杭亲口应允是另一回事。
这里是崔家,她没厚顏到不过问主人家,便自行安置李霽等人入住。
刚巧崔家一家人全部在厅內,连秦瑾烟也在。
秦瑾烟为了照顾崔关禾,暂时关了铺子。
江元音迈入厅內,朝崔杭福了福身,主动请示道:“崔大人,这二位是……”
不待江元音说完,一旁的崔信激动扬声:“这便是你夫君?”
他上下扫视著李霽,透著几分不甘心地评价道:“看著身子挺虚啊。”
他是真中意江元音的外貌,知晓其已婚后,只觉得惋惜。
想想她只是个普通的药材商贾之女,没甚了不得的背景,也就算了。
后来见其在公堂上大出风头,薛茂民和崔杭都对其客客气气的,他又有些心痒难耐,便越发好奇她夫君是何等人物。
现在看来,不就是瘦不拉几,看著弱不禁风的男人吗?
崔杭:“崔信!”
秦瑾烟:“崔信!”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崔杭是觉得崔信没有教养的呵斥,而秦瑾烟却是胆战心惊的阻止。
她年岁同许綺嫚相仿,待字闺中时,正是许綺嫚这位“汴京第一贵女”同珩王李霽的緋闻传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
许綺嫚刚及笄那几年,可是高调得很,最爱设宴,呼朋引伴的招摇,她在汴京是见过其好几回的。
而珩王李霽弱冠之年时,同样张扬,几乎日日在宫外各风月声色场所游乐,她亦是见过。
是以,她已然认出了李霽同许綺嫚。
虽不知二人为何会出现在崔府,但崔信敢这般说话,简直不想活了。
崔杭俯身作揖道歉:“犬子失言冒犯,我替其赔个不是,还请郎君莫怪。”
李霽执扇拦了拦要发怒的许綺嫚,难得好脾气的冲俯身道歉的崔杭无碍笑了笑:“无妨,万没有和晚辈计较的理。”
何况,他还要在府上借住。
崔信不服:“晚辈?”
崔杭瞪了他一眼,秦瑾烟更是恨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
被打断的江元音开口介绍道:“崔大人,这位是我……叔父。”
崔杭有些许讶然,还是拱手笑道:“原来是江姑娘叔父,江老爷,失礼失礼。”
江元音的叔父自然是姓“江”,这般唤没错。
李霽素来不在意什么称呼,甚是满意“江老爷”这听起来就很“加辈”的称呼,欣然点头回应道:“崔大人客气了。”
江元音见李霽不介意,便懒得去掰扯这些了,直入正题地开口道:“崔老爷,我叔父及……”她看向许綺嫚,实在是在称呼上犯了难,微顿后接著道:“家人,途经兰城,不知能否在府上叨扰几日?”
听到“家人”两个字,许綺嫚前所未有的开心,脸上刚刚因崔信的冒犯而起的情绪消散,下意识地仰了仰下巴。
崔杭没有半点不乐意,连声笑道:“江姑娘是我崔家恩人,江老爷愿下榻寒舍,蓬蓽生辉,荣幸之至。”
他侧头看向黄氏,嘱咐道:“快让人收拾出几间客房来。”
场面一派和睦,倒是没人留意到一旁的秦瑾烟直接懵怔了。
……什、什么?
……珩王是元音的叔父?
她大为震撼,一时理不清楚这真真假假的关係,紧咬著下唇,克制著紧张的心情。
简单閒谈几句,黄氏便领著他们去客房了。
秦瑾烟亦步亦趋地跟上,江元音察觉到她的惶惶然,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不由得驻足,低声询问:“瑾烟,怎么了?”
她承认自己先前的確没留心秦瑾烟,一直在关注李霽神色,脑子里又一直思索,他瞒了她什么。
秦瑾烟的目光落在跟隨在领路的黄氏身后的李霽身上。
江元音隱约猜测出了些,確认问道:“你认出他了?”
秦瑾烟頷首,即便离人群远了,此刻只有她二人,她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那是……珩王爷?”
江元音轻“嗯”,意识到她可能是担心李霽会来崔府,是崔家有了麻烦,或是忧心刚刚崔信的无礼冒犯,触怒到李霽。
是以出声安抚道:“你放心,他没生气,来兰城也同崔家无关。”
根据许綺嫚所言,要衝也是冲薛茂民来的。
秦瑾烟的神色並未缓和:“那国公府的许小姐怎会同珩王爷一道?”
在汴京人人皆知,许綺嫚痴缠李霽,但李霽厌恶她。
江元音继续安抚道:“她只是跟著珩王来的,同国公府亦无关。”
秦瑾烟仍是一脸惊慌,拉著江元音的手,往僻静角落走去。
两人的身影没入廊道里,她方才望著江元音,紧张兮兮道:“你刚刚说……他是你叔父,这是帮他隱瞒身份还是?”
江元音有一瞬的犹疑,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若是在侯府,在汴京,她一定会否认她同李霽的关係。
可这是在柳州兰城,而她、秦瑾烟以及李霽都是不会再回汴京的人。
指不定日后,李霽会隨她去嵐州枕瀧小住,秦瑾烟也会过去。
她届时如何解释她同李霽之间的关係?
秦瑾烟呼吸一滯:“珩王真的是你的叔父?”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珩王唯一的手足不就是当今圣上吗?!
他是元音叔父,那元音的父亲是……
她脸色骤变,又抑制不住的惊声道:“元音……你是公主?!”
她说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著一双震惊不已的眼眸。
江元音不想秦瑾烟太过紧张,口吻轻鬆地回道:“不算吧,我会留在江南,不会回汴京。”
她低声道:“我还是我,你莫要多想,旁的我得閒再同你细说,如何?”
秦瑾烟一时还难以消化接受如此离奇的消息,儘可能的让自己先冷静,抬手做发誓状:“你放心,我绝不会乱说,如……”
“不必起誓,”江元音抓过她的手:“你,我还信不过?”
秦瑾烟颇有些感动,警惕的环顾了下四周,询问出声:“珩王爷同许小姐怎会来?你刚刚说许小姐是珩王爷的家人……他们完婚了?”
她离开汴京五六个月,竟有如此多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吗?
“他下江南游玩罢了,”江元音尚未摸清楚他来兰城的缘由,只是將他给出的说辞转述给秦瑾烟,“至於许小姐,是隨他一道南下,並未成婚。”
说完后她沉声嘱咐道:“瑾烟,你便当没认出他们二人吧。”
知道得多,顾忌束缚便多了,甚至或许还会伴隨些未知的危险。
不如当个无知的路人。
秦瑾烟懂她的良苦用心,点头应道:“我明白了,元音,你便我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嗯。”
“那我先回外祖父屋里去了,你忙著。”
“好。”
江元音同秦瑾烟分別,再抬步跟上李霽他们时,黄氏刚好领著李霽到了他的客房。
有了王义濡一事,刚崔杭又表了態,黄氏待他们相当的客气。
她噙著笑介绍道:“这个小院没住別人,只住了你们一家人,你们不必拘束。”
江元音適时出声道:“我的房间就在前边拐角过去第二间,叔父有甚需求儘管唤我。”
李霽瞥了江元音一眼,“行,你要是出门不在屋里可得跟我报备一声,別似刚刚一般,走著走著不见人。”
江元音:……
她不过和秦瑾烟去聊了几句,他不是一直在和黄氏交谈么,还注意到她不见了?
许綺嫚指了指隔壁,主动道:“那我便住隔壁吧。”
黄氏面露难色:“前两月兰城连著下了好一阵雨,隔壁屋子有些漏水,墙壁都发了霉,因为这小院平日里几乎没人住,便还未来得及修缮,恐怕住不了。”
许綺嫚满脸掩饰不住地失望,只好满眼期盼地瞅著李霽。
她不敢主动要求他换一间两间房连著的屋子,盼著他开口提出来。
李霽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无视许綺嫚热烈的眼神,浅笑著冲黄氏道:“这房间甚好,多谢夫人。”
江元音看向许綺嫚,主动道:“我隔壁有间空房,我领你去看看吧。”
许綺嫚两次提及要去见薛茂民,说明其是知晓些什么的。
既然李霽不肯说,也问不出来什么,不如去问许綺嫚。
她要单独好好跟许綺嫚聊聊,合一合其跟李霽的说辞有何不同。
四目相对,许綺嫚下意识的抿唇。
江元音的脸对她的衝击性强烈,令她感受心情都很复杂。
她倒是也有些话想同江元音说说。
为了自己,更为了李霽。
於是两人在对视中,达成某种微妙的共识。
许綺嫚顺势接受了江元音的邀约:“好,你带路吧。”
李霽似有所察,抬眸看向许綺嫚,无声提醒:不要乱说话。
许綺嫚略显心虚地避开,抬步迈向江元音。
见两人走至房门口,李霽慢悠悠地开了口:“我稍稍熟悉一下屋子,便去寻你们。”
他不说具体什么时间点会过去,就是提醒两人,不要背著他聊一些不该聊的。
江元音越发篤定,李霽就是有事在瞒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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