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彭磊回完最后一条简讯,將手机塞进大衣口袋。
窗外的北京城华灯初上,国贸桥上的车流依旧川流不息。
他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一个贴满標籤的登机箱,里面只装著几件换洗衣物、那本被翻烂的《电影语言》。
“老板,车在楼下等了。”小林欲言又止,“华纳那边......”
“告诉他们我在写新剧本。”
彭磊扣上鸭舌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箱子里抽出一沓文件,“把这个交给韩董。”
那是份用曲別针別著的草稿,扉页上潦草地写著《香港行》三个字。
北京西站的灯光昏黄;彭磊穿过拥挤的人群,绿皮火车安静地停靠在3號站台。
他找到自己的软臥包厢,將行李塞进床底。
对铺是个戴老镜的大爷,正就著檯灯看《新京报》,头版赫然是《超体》首映的新闻配图。
彭磊摸出mp3塞上耳机,车厢轻轻晃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渐渐连成一片。
…………
十五个小时候后,长沙站飘著细雨。
彭磊走出出站口时,母亲举著把格子伞正踮脚张望。
她身后报刊亭的电视里,湖南娱乐频道《电影连线》的主播语速飞快。
“......《超体》北美首日2236万美元,创华人导演最佳开画成绩......”
“崽啊,”母亲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你爸清早去买了老母鸡。”
她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有个bj號码打家里电话,说是姓韩的......”
彭磊笑著接过伞柄,计程车驶过湘江大桥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娱乐快讯。
“截至今日凌晨,《超体》国內票房达1563万,超越《满城尽带黄金甲》创国產片新纪录。本台记者获悉,该片导演彭磊目前.....”
司机突然猛踩剎车,前方五一广场的巨型led屏正在循环播放电影预告片,陈道明的特写镜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
家里餐桌上摆著辣椒炒肉和紫苏燉鱼。
父亲默默开了瓶酒鬼酒,电视里央视电影频道正在盘点《超体》的票房奇蹟。
“北美3000家影院场均上座率92%,业內预测该片极有可能打破吴宇森《碟中谍2》保持的华人导演票房纪录......”
彭磊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艾玛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时代广场的巨幕gg牌正显示《超体》海报,下方滚动著“首日2236万”的金色字幕。
附言只有六个字:“老板,北美爆了。”
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楼下麻將馆噼里啪啦的洗牌声混著电视里《超体》的新闻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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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给他夹了块鸡腿:“多吃点,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此时《洛杉磯时报》网站刚更新头条:《超体》首日票房超《史密斯夫妇》,塞隆商业价值再创新高。
《新京报》娱乐版主编正在签发专题报导:《从长沙到好莱坞:彭磊的量子飞跃》。
而香港《电影双周刊》的印刷厂里,最新一期杂誌的封面標题墨跡未乾:“吴宇森之后,谁是华人之光?”
彭磊扒了口米饭;餐桌玻璃板下压著他初中时画的漫画。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二郎神的轮廓依稀可辨。
…………
彭磊的手机关机第十天,娱乐媒体的世界已经疯了。
bj柏悦酒店的套房里,小林面前摊著四部不同型號的手机。
华纳兄弟国际发行部总裁的未接来电已经排到第27个,中影集团的传真机因为接收太多海外合作意向而卡纸。
茶几上的《好莱坞报导者》头版標题触目惊心:《消失的2.5亿导演——彭在哪里?》
“还是联繫不上。”小林揉著太阳穴对电话那头的韩三平说,“他临走前只说回湖南......”
窗外,国贸三期玻璃幕墙反射著刺眼的阳光。
楼下蹲守的记者们已经换了好几拨,《娱乐周刊》的狗仔甚至买通了酒店保洁,却只找到半盒没抽完的荷和一张画著方舟的废纸。
…………
上映第15天,长沙郊外的油菜田连绵到天际。
彭磊躺在竹椅上,草帽盖著脸。
父亲在不远处的鱼塘甩竿,浮標在阳光下闪著微光。
母亲端著搪瓷杯走过来:“崽啊,美国人又打电话到你爸手机上,说是什么迪士尼的人......”
“妈,您就说我去xz採风了。”
彭磊掀开草帽,眯眼看了看蓝天。
三米外的水泥地上,摊著今早从镇上捎回来的报纸。
《瀟湘晨报》头版是《超体》全球票房破3.5亿美元的捷报,边角处却印著”枪版光碟惊现长沙夜市”。
池塘突然水四溅,“上鉤了!”
父亲兴奋地提起鱼竿,一尾鯽鱼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彭磊摸出关机许久的手机,用摄像头对准这个画面。
取景框里,鱼尾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中形成一道微型彩虹。
此刻的洛杉磯,amc影院《超体》放映厅座无虚席。
当摩根.弗里曼饰演的科学家说出“人类大脑是最后的宇宙”时,全场响起掌声。
后排的华纳高层对同事耳语:“去查查这个中国演员的资料。”
…………
香港铜锣湾的街头,盗版摊主老林正神秘兮兮地推销:“最新枪版《超体》,结尾有彩蛋!”
画面上不时闪过前排观眾的后脑勺,音轨里夹杂著咳嗽声。
几个中学生凑钱买下光碟时,並不知道正版票房里他们贡献的35元票价,正在创造歷史。
纽约时代广场的纳斯达克大屏切换成《超体》庆功海报。
8486万美元首周末票房,半月超3亿美元的北美成绩让华尔街分析师大跌眼镜,摩根史坦利紧急调高对中国电影市场的评估等级。
cnn记者站在拥挤的影院门口直播:“这里观眾寧愿看字幕也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长沙县榔梨镇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彭磊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土灶上燉著刚钓上来的鱼。
母亲突然举著小灵通衝进来:“磊磊!央视在找你!”
电视里《新闻联播》正播放文化快讯:“我国导演彭磊作品《超体》全球票房突破二十亿人民幣...”
画面切到中影会议室,韩三平面对镜头微笑:“我们为青年导演的成长感到骄傲。”
父亲默默调大了音量。播音员的声音迴荡在砖瓦房里:“......该片已获得国家电影局重点推介,將在全国农村数字影院开展......”
“崽,”母亲突然用围裙擦手,“我同事刚发简讯说,天马那家电影院掛了你照片。”
她顿了顿,“还有记者找到你小学班主任了。”
彭磊往灶膛里塞了把松枝。火苗噼啪作响中,他想起北电实习那年,班主任说的“中国电影缺的不是技术,是想像力”。
夜深了,在洛杉磯的艾玛终於收到一封邮件。
发件人显示“湘a·渔舟唱晚”,正文只有一张照片:星空下的鱼篓,里面躺著三尾鯽鱼和一本標题页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手写著一行小字:“新剧本《2012》大纲已发此邮箱;联繫迪士尼和华纳。”
艾玛突然笑出声。窗外,洛杉磯又开始下雨,而太平洋彼岸的《超体》午夜场刚刚散场,观眾们站在雨中热烈討论著那个开放式结局。
没有人知道,此刻创造歷史的导演,正躺在湖南乡下某个屋顶,用肉眼寻找比电影特效更壮丽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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