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帮大娘一个忙,接下来大娘包你一个月的红烧肉。”
陆綰寧还是不想伺候那位太子殿下。
她早就听椿芽说了。
这位殿下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跟在他身边的一等侍女犯了错,那也是说杖杀就杖杀的。
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感情两个字。
红烧肉能拿钱买,命不能。
她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端菜上菜的规矩,不知轻重,万一摔了个杯盏碗碟的,殿下追究下来,我没了命是小,咱们膳房只怕也要跟受牵连。”
王大娘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一旁的婆子却先一步开了口:“没学过也不要紧,大娘早就听郑嬤嬤提过你,聪慧,懂规矩,比我们这些在府上混了半辈子的婆子都强,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你。”
她这话可没半点贬损嘲讽的意思。
陆綰寧那规矩她们可都是见过的,外松內紧,殿下身边那几个一等丫头都比不过。
不像是为奴为婢的,像大家族出来的掌上明珠。
“你就帮大娘个忙,以后你想吃什么大娘都给你做。”
她又补了句:“不要你钱。”
陆綰寧不为所动。
“好孩子,你也不想看著大娘被拉出去打上个五十大板吧,大娘都一把骨头了!”
见陆綰寧还是没有心动,她將陆綰寧拉到一旁:“这样,算大娘我欠你一个人情,將来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只要不是要了大娘这条命,大娘绝不推辞半个字。”
对方是厨房二把手,一个人情可比什么免费请你吃肉强得多。
陆綰寧心里盘算了一番:“那说好,只跑一趟。”
大娘点头:“你把鸡汤放到桌上就可以了。”
“先去把衣服换了。”
陆綰寧换好衣服,跟著对方去了前厅。
路上,冯大娘一个劲儿地叮嘱陆綰寧最近殿下脾气不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要抬头,等殿下离开他们去撤膳就可以了。
陆綰寧认真点头。
將冯大娘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简单的教导过陆綰寧如何放菜,如何离开,还没等冯大娘完全教完,那边已经让上菜了。
冯大娘只能紧张地看著陆綰寧,端著托盘离开。
不得不说,哪怕是穿著婢女的衣服,陆綰寧也没泯然眾人,很出挑,很特別,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
东宫书房。
惊云一进门便看到屋里掛满陆姑娘的画像。
殿下正在作画,衣袖上沾了顏料他也不在乎。
一个月了。
陆姑娘消失整整一个月了。
惊云从未觉得一个月原来可以如此漫长。
这一个月暗卫恨不得把上京城翻个底朝天。
可饶是如此,別说是人,连个影子都没见著。
惊云原以为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殿下那么体面的一个人,肯定会淡然地说“既然离开,那就一辈子都別再回来”这种冷漠剧情话……
然而他到底低估了殿下对陆姑娘的喜欢。
为了陆姑娘,殿下已经半个月没上朝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殿下,大臣们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
“人还是没找到?”谢执手指轻轻摩挲著画卷上陆綰寧含笑的容顏,完全不在乎惊云说了什么。
最初几日,他以为陆綰寧只是躲了起来。
加上皇后余孽作祟,他没时间亲自去找。
等平定了皇后与姜家余孽,距离陆綰寧失踪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就像是忽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她的踪跡。
这让谢执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的金丝雀不要他了。
他躺在与陆綰寧顛鸞倒凤的那张拔步床上,可惜上面已经没了陆綰寧的味道。
他每日都在想。
她逃这么久,该回来了吧?
可陆綰寧比他想的还要心硬。
她就那么乾乾脆脆的走了。
一个月,一次都没回来过。
惊云看著殿下眼底淡淡的乌青,硬著头皮道:“是,不过上京城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前半个月,殿下就几乎在连轴转,各种事情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虽说大局已定,但前朝还有诸多事情等著殿下去处理,可殿下除了最初两日上过朝,剩下的日子,全都住在平安巷,说是怕陆姑娘回来见不到他的人。
要不是怕大臣跪到平安巷外面惊到陆綰寧,估计殿下如今还不肯回东宫。
“殿下,您已经连续半月不曾好好休息了,还有朝堂的事情……”
谢执看著面前的画卷。
画得再像终究也不是本人,没有温度,不会笑著问他累不累,不会为了让他先一步低头道歉装哭、撒娇,更不会骂他牲口。
他没理会惊云的喋喋不休:
“找不到就加派人手继续去找。”
“城防营,各个衙门下面不是还养了不少吃閒饭的吗?”
“都派出去。”
“能找到她,孤有重赏。”
惊云看著完全不在乎朝堂和自己身体的谢执:
“是,属下会加派人手。”
想了想,惊云换了个方式劝諫谢执:
“殿下,陆姑娘要是在,定然不愿意看到殿下如此,您敢少吃一顿饭,陆姑娘只怕就要开始嘮叨了。”
果然,谢执手中的画笔一顿。
惊云没想到如此有用,继续道:
“何况如今整个大雍都落到了殿下肩上,殿下若是垮了,咱们大雍才是真……”
谢执的视线终於从画纸上离开,他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染著疯狂:“你说,她在乎孤,很在乎孤?”
惊云被谢执的眼神嚇了一跳,本能回答:“是,是啊,您忘了,当初您说您在扬州,陆小姐每天都会写信叮嘱您,注意身体,注意时疫……”
这种眼神,他只在殿下当年孤身追杀敌军將领的时候见到过。
殿下他又想做什么?
谢执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了,她最在乎孤了,听说太子给孤下毒,她便恨不得杀到东宫来。”
“你说孤要是毒发,她会不会心疼,回去找孤?”
“她知道孤身上有毒未解,她肯定会心疼孤……”
“去熬药。”
疯了!
殿下真是疯了!
惊云忍不住僭越:“沈大夫之前嘱咐过您,那药绝对不能再喝了。”
“本来为了应付皇后,这些年便一直没有清理余毒,您又不肯顾及自己的身体……”
“殿下,万一药效失控,您彻底失去理智,余生谁来保护陆姑娘?”
谢执眼中闪过动容。
然而不过几个呼吸,谢执的眼神再次变得偏执癲狂:
“没关係,只要她肯回来,疯了又能怎样?”
“那天下呢?”惊云皱著眉头看向谢执。
“天下……”谢执嗤笑一声。
“跟孤有关係吗?”
他拿起桌上沾染顏料的毛笔,继续勾勒之前未画完的画卷。
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什么天下,什么黎民百姓?
他没陆綰寧说的那么伟光正。
他去边境廝杀,不过是发现杀人能压制性癮。
鲜血能让他兴奋,仅此而已。
他从来都不为別人而活,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谁会在乎……
当然,若是陆綰寧在乎,为了让陆綰寧开心,他装一装还是可以的。
谢执那双偏执的眼睛盯著画卷里少女的容顏。
可你都不在孤身边,孤装给谁看呢?
他病了,陆綰寧就是他唯一的解药。
可惜他终究明白得太晚了一点。
没有陆綰寧,那些一点意思都没有。
天下,谁爱要拿去好了。
愿意挣他们就挣吧,死多少人都无所谓,都与他无关。
他只要陆綰寧能回到他身边,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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