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也是个能演的,那?眼泪是说来就来,像安了?什么开关似的,泪水刷刷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跪坐在秦容时脚边,痛哭流涕道?:“秦同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想练一练一边骑马一边射箭,我太紧张了?,没看到你也在马场上!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你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啊!”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否则、否则我百死难辞其咎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伤得太重,岂非要退学回家修养?那?定然要耽误学业,我这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秦容时眉毛紧攒,抬头看向身前的徐行,目光冷如冰锥,冻得徐行浑身一哆嗦。
骑射师傅被吵得头疼,他紧拧着?眉毛蹲在秦容时脚边,捏着?他的脚踝又揉又按,又低声问了?秦容时几句话。
“这儿痛不痛?这里能?”
“能不能转动?”
“好好好,试着?抬一抬,不要勉强。”
……
他是武馆出?身,从小学习拳脚功夫,看过的跌打损伤不比医馆里的大夫少。
师傅松了?一口?气,拍着?秦容时的肩膀说道?:“幸好只是伤到筋骨,不严重,小心养上半个月就好了?。你还年轻,能恢复如初的。”
徐行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可惜,但?他垂着?脑袋,没有人看到他眼里的变化,他又很快变回痛疚悔悟的表情。
“幸好!幸好!幸好没什么大问题!不然我真的……秦同窗,你还能走吗?不然我背你回寝舍休息吧!”
说着?他就伸出?手想去扶秦容时,伸的正是被谢宝珠抽了?一鞭子?的右手,谢宝珠这一鞭子?可毫不留情,甚至还带了?些私怨,一鞭子?下去抽得手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谢宝珠上前一把将人薅开,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滚犊子?!少在这儿假惺惺了?!”
他气怨大,脸上表情凶恶,倒显得徐行这个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人有些委屈可怜了?,甚至还有和徐行交好的学子?小声鸣起了?不平。
“徐同窗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谢同窗你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再说了?……他不是故意的,你那?一鞭子?可是故意的。”
谢宝珠一眼瞪过去,喝道?:“你也滚!”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骑射师傅连忙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谢学子?既然不放心旁人,不然麻烦你亲自送秦学子回寝舍歇息?这伤也得请大夫瞧瞧,哪位学子?愿意辛苦跑一趟的?”
李安元立刻举了?手,他动作虽快,声音却怯懦:“我、我去吧!”
骑射师傅见?有人愿意去,满意地点了?头,又把夫子特有的木牌递给?他,让他快去快回。
非下学、休沐时间,学子?是不能随便离开书院的,只有拿着?夫子的木牌才能出去。
李安元点点头,揣着?木牌跑了?出?去。
骑射师傅也和谢宝珠一起把人送回了?寝舍,徐行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最后诚惶诚恐地跟到了?后面。
一路还在念叨:
“秦同窗,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都是我的错!”
谢宝珠本就厌烦他,偏还一路逼逼叨叨个没完,他气得扭头就骂:“姓徐的,你有完没完,再叨叨老子?要揍你了?!”
徐行缩了?缩脖子?,怯怯看了?谢宝珠一眼。
谢宝珠脸上还带着?伤,额头已?经泛起青肿,左脸破开的口?子?渐渐渗出?鲜血,此?刻又黑沉着?脸,看起来还真有些唬人。
尤其谢宝珠天?生的粗大骨架,个头也高壮,明明才十七岁,但?已?经长得和骑射师傅差不多高了?,仿佛一拳下去能捶得徐行鼻涕和鼻血一起流出?来。
徐行闭了?嘴,不敢再说话,害怕谢宝珠气急了?真会动手。
回了?寝舍,念叨的人换成了?骑射师傅:
“徐学子?啊,以后一定要小心啊!这多危险啊!”
“这次幸好是没出?大事,不然……不然……”
骑射师傅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不好听也不吉利。
但?他习武这些年,也知道?谁谁骑马摔断腿,谁谁的马受惊了?,直接把主人颠下来,还一蹄子?踩了?上去,直接踩碎内脏,人也没能救回来。
所以在他看来,秦容时只是扭伤脚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运气不好的,直接就……
他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书院的夫子?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就连三松院的林院长都来了?。
夫子?来了?两位,是钱夫子?和何夫子?,分?别教三松院甲班的墨义?和策问。
钱夫子?是书院年纪最大的夫子?,就连几位院长都要敬他几分?,他古板又严厉,但?对学生都很好,不论?课业好坏,不论?家境优贫,他都一视同仁。
何夫子?要更善谈一些,出?了?学堂和学子?们关系也不错,甚至能说笑几句,常言的就是“亦师亦友”。
但?这位何夫子?可不像表面那?么可亲。
他爱财,背地里收过学子?的礼物。而谢宝珠明明家境优渥,却从不给?他送礼,何夫子?甚为不喜,觉得他不识大体,不懂规矩。
因此?何夫子?对这位学生的印象很不好。
但?规矩是什么?规矩是鹿鸣书院不允许夫子?私下收礼。他都是背地里悄悄收,也是运气好,至今没有被发?现?,也没有学子?告发?。
再有值得一提的是,徐行是他的得意门生。
何夫子?教策问,徐行是甲班策问学得最好的,所以哪怕徐行没有给?他送礼,他也最喜欢这个学生,觉得面上有光。
说起策问,这不是光靠看书就能练出?来的,考的是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知识。秦容时在此?稍有薄弱,从前教过他的柳老秀才见?识也一般,教不了?他太多策问上的知识。
也正因此?,他上回考试只考了?第四名,就是策问拖了?后腿。
林院长进了?寝舍,心切问道?:“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秦容时坐在床上,想要站起身行礼但?很快被林院长按了?回去。
他端坐着?,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答:“多谢院长和诸位夫子?关心,学生伤得不重,张师傅也喊了?同窗下山请大夫了?。”
骑射师傅正姓张,林院长皱起眉朝他看了?去,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说到底这是他的失职,骑射师傅羞愧难言,窘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有照顾好学生,若说是因为徐行射箭惊了?秦容时的马,又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闹得他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谢宝珠可没这些顾虑,立刻开始告状。
“都是徐行!他往秦容时的马下射箭,马儿才受惊奔窜的!”
几位先生都看了?过去,徐行一惊,又开始哭。
“夫子?,学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看到秦同窗,否则我怎会射箭呢!我真的是不小心才……秦同窗,你说句话啊,你我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两个月,从来不曾有过龃龉,我怎会故意害你呢!”
谢宝珠气得跳起来,指着?徐行说道?:“没有龃龉?今天?上午是谁拉着?张死人脸?真当其他人都是瞎子?吗!不过是钱夫子?夸了?秦容时两句,你就不高兴了?,然后就故意害他!”
没想到还能点到自己的名字,钱夫子?正皱着?橘皮老脸捋胡子?,盯着?秦容时的腿满眼忧心,忽然就听到谢宝珠说了?一声“钱夫子?”。
老先生惊得瞪大眼,伸手指了?指自己。
徐行哭得可怜,他刚刚在外面就哭了?一场,现?在又哭,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对镶嵌在脸上的桃核。
“谢同窗!你怎能如此?冤枉我呢!”
“今日?上午我确实神思不佳,那?是因为有了?秦同窗做对比,我越发?觉得自己学得不够扎实!心中愧疚,只觉对不住先生,对不住父母!你、你如此?说,这不是锥心之言吗!”
“再说了?,就算我心有不满,可何至于此?呢!此?招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若东窗事发?,如此?劣迹只怕会被革除功名,终身不能再科举了?!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同窗,你污蔑我!毁伤我名誉!若是传出?去,有人信以为真,我还如何考学,如何科举啊!”
他振振有词,就连院长和两位夫子?听了?都觉得有理。
确实啊,徐行可是很有希望考取秀才的,这兵行险着?完全?没有必要啊!
谢宝珠气坏了?,看几位先生的表情也知道?他们信了?徐行的鬼话,更加气不过。
“呸!按你的意思,秦容时只是伤了?一只脚,而你失去的是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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