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王旗 - 第96章 狐狸臥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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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官洲,狄州境內。
    距离狄州城西三百里的某座山谷里侧,有一间连绵参差的山间大宅,乍看之下布局极佳,是个真正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九洲天下早年曾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游仙诗祖师爷,儒道兼修,博古通今,学问不浅,同时也是风水一道的一座高岳。
    这位当年在关於风水术数一事上,曾有过一段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高妙之论,“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后来的风水一脉术士,大多以此言为宗,尤以“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八字最为出名。
    今日,这山谷前方的那座作为山谷守门的小山头上,破天荒来了两位贵客,锦袍玉带贵不可言,就正是那承云帝国西岳云连山君周止,还有那位曾经將整条荆柴河连根拔起的云江水君云子期。
    两位帝国一品高位神灵现身,身边却並无隨从,甚至在现身那山头后,还主动隱匿了身形,不仅是此地周围的人间百姓看不到这二位,就连那品阶不高的各地山水神灵,都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位顶天的高位已经赫然蒞临此地。
    那位一身锦缎黑袍的山君周止,自从现身山头之后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看著那座被人下了狠辣黑手的豪阔宅邸,直到许久后才轻笑一声,“所谓『古者明堂之制,下之润湿弗能及,上之雾露弗能入,四方之风弗能袭』,这个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
    白衣水君与周止並肩背向而立,仿佛是对那座早已被黑气笼罩的豪华宅邸毫无兴趣,只是看著脚下小山前缓缓流经的荆柴河,语气淡淡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究竟是不是好地方,可不仅仅是靠风水一事就能决定的。”
    周止侧头瞥了眼好友,似是有些头疼般一脸的苦恼之色,语气中却又带著满满的揶揄,“我说姓云的,你不能仗著自己读过几天书,就欺负我这个大字不识的莽汉吧?一大堆之乎者也掉书袋,是欺负谁听不懂还是怎么著?显得你有学问了?”
    云子期闻言微微侧头,没好气地睨了眼周止,“就你还有脸说?”
    “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西岳云连山君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念叨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下,山君周止又回过头,再次看了眼那座宅邸,嘿嘿笑道:“再怎么说,此处宅邸主人也是你麾下水脉的沿岸百姓,你难道就不打算管管?堂堂的一品水君大人这可是失职啊!你就不怕有人告你个失职瀆职之罪?”
    云子期闻言沉默了一瞬,片刻后才將目光从那荆柴河上收回,转身与周止並肩,看向那座在山谷最內侧的阔绰宅邸,语气莫名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以为这家人是什么无辜的好人?善恶有报这句话,有时候可不是一句废言!”
    周止闻言倒是一愣,看著好友疑惑道:“这意思是说…这里头还不光有那个邪门术士的手笔?还有以外的故事?”
    云子期眼神冷冷,看著那座阴气积蓄已久,差不多要开始出人命的鬼府阴宅,一张俊脸上无半分怜悯之色,“你知道那个已被满门抄斩的狄州前知府崇宰之,是怎么知道外乡仙门一事的吗?还有他再后来又是怎么结识的那个肇事的外乡仙家子?”
    “有些局其实不太复杂,那些真正咬人的毒蛇,如果没有某些地鼠去帮他们打洞,是走不通藏在地底的暗道的,更搭不上某些线头!”
    云江水君这话倒著实让周止有些意外,他转过头愣愣看了眼那座处境堪忧的宅邸,“那就更奇怪了,他们不应该是帮人家做事的吗?怎么反倒会落得这么个古怪下场?”
    “这宅子的风水堪舆、选址建基,確实都是他们靠著给人牵线搭桥换来的报酬,至於为何是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云子期话说一半,突然冷笑一声:“呵,谁知道?!”
    ——
    兴和洲,青云帝国。
    楚元宵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直等到那轮高掛苍穹的艷阳,晒得他彻底睡不下去的时候,才终於被迫睁眼翻身坐起。
    魏臣依旧静静坐在那早已熄灭的篝火柴堆一侧,依旧寂静无声不言不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至於负责为三人守夜的余人,此时却並不在他们两人附近,想必应该是去周围的山林里替二人抓野物找吃食去了。
    楚元宵这一觉睡得舒服,自从离开西岸巴山渡口之后就从未睡得这么熟过,此刻坐起身来之后,先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隨后才笑著看向魏臣。
    蒙眼年轻人適时一笑,“昨夜与那位河伯大人聊得如何?”
    楚元宵刚刚睡醒,当头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笑看著对面的年轻人问道:“你知道了?”
    魏臣耸肩摇头,“倒也不算是知道了,只能说是猜测而已。”
    他猜测有猜测的根据,比如往日里要是忙著赶路的时候,少年人就从不会起来得这么晚。至於少年刚才说出口的那句反问,则已经等於是肯定了蒙眼年轻人的猜测是对的。
    聪明人之间的言谈,其实往往都不需要说得太直白。
    “那你打算怎么做?去找那位真正的河伯大人问个明白?”
    楚元宵听到魏臣这么问,有些奇异地看了眼这个傢伙,“我现在更怀疑的是,你是不是其实是个什么大人物,之所以装傻扮痴就是为了来我这里打秋风?”
    魏臣闻言,好像也有些愁苦般摇了摇头,缓缓笑道:“说实话,我其实也一样是有些好奇和怀疑的。”
    楚元宵定定看著魏臣良久,隨后又缓缓摇了摇头没再多说,转而回答起了他前面的那个问题。
    “有些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虽然她说迁庙一事是因为某个风水术士这话,说得的確有鼻子有眼,但我们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至於说直接去问那位真河伯,却又等於是將事情直接摊到了明面上,最后能不能弄明白这个局的始末还不一定,可那位假河伯恐怕是得先吃个瓜落,也不太好。”
    楚元宵这段话说完,两人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眼前这件事,难就难在一共只有各执一词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旁证。
    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直接找青云帝国钦天监,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但难处在於,一来此地偏僻遥远,他们要一路东行就没有时间北上去那青云帝京乐阳城;二来则是他们一路上经歷过的遭遇,大多都奇诡怪异,像是总有人盯著他们下棋。
    此刻去找青云帝国钦天监,谁又能確定这是不是有人隱在暗处,就正在等著他们跟那座三品帝国钦天监搭上线?看起来像是杞人忧天,但好像每每某些理所应当,都总有些意料之外。
    至於除了那钦天监之外的选择,旁观者要想插手其中明辨是非,除了將那个事发源头的风水术士找出来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太好的办法,因为此刻贸贸然帮谁都是孤例不证,极容易受骗又手偏。
    正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出外巡游的青衣小廝余人终於回来了。
    余人刚一露面,就看到了在那早已熄灭的篝火堆两侧对坐的两人,又莫名觉得这两个傢伙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低沉,便有些莫名地没敢直接说话。
    楚元宵看了眼两手空空归来的余人有些奇怪,笑著问了一句,“你不是出去抓野物了吗?怎么是空著手回来的?运气这么差?”
    余人耸了耸肩,也有些费解般挠了挠头,“我都转了一大圈了,別说是能吃的野物了,连个小山雀都没看见一只…这地方还真就绝了,竟然一个活物都没有!”
    楚元宵一行三人昨夜留宿之地,距离那条紫荫河所在山谷也才二十余里,其实严格说来,此地仍旧是在那紫荫河的管辖范围之內的,某些支流溪水流经之地,该水草丰茂,物阜民丰才对。
    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然也不会缺少活在其中的野物,逐水而居,生息繁衍,怎么都不应该是一片荒绝之地,但自从三人昨夜留宿於此,好像確实没有什么鸟兽虫鸣之声,寂静的出奇,真真奇也怪哉!
    听到余人说话的楚元宵跟魏臣两人,各自再次沉默,片刻后又都突然一笑。
    楚元宵笑看向对面的魏臣,道:“魏兄,咱们好像是运气不太好?”
    魏臣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其实也还好吧?”
    ……
    入夜时分,紫荫河下游河伯旧庙附近。
    那个被各路仙家修士追杀,一路逃窜数千里路终於至此的女妖玉釉,这两天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好像那一路上不依不饶死追著她不放,非要赶尽杀绝的那些仙家修士,在到了这紫荫河附近后,竟就突然间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过去的数月间,抱头鼠窜了数千里路的女妖实际上早已身心俱疲,如今突然没了身后群狼环伺,她也算是终於熬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歇的机会。
    前夜到达这旧河伯庙,又遇上那三个大概也是赶路至此的仙家中人时,她其实藏在暗影之中观察了他们良久,才终於確定了那个蒙著眼的年轻人身无半分修为,而那两个少年人虽然有些本事傍身,但境界也都不高。
    女妖玉釉当时就以为,那伙人就只是一群修为不高,出门来远游江湖再趁机混些战功的半吊子仙家子弟。
    女妖逃命了一路,一身妖气修为虽歷经锤链,但也早已消耗殆尽。
    过往这一路上,她虽以美色二字谋夺了不少路遇之人的性命,又以其阳气补给自身,但却仍旧无法弥补那被追杀一路欠下的巨大亏空。
    所以,当时几乎山穷水尽的女妖玉釉,就对那个以佩刀削木剑的少年人垂涎不已,她之所以不是看上那个蒙眼的年轻人,或是那个一身青衣的小廝,当然不是因为长相的原因,毕竟那黑衣少年跟那个蒙眼的年轻人,论好看其实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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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之所以只盯著那个背刀佩木剑的少年人,主要还是因为那少年一来好像是三人之首,二来则是她隱隱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大机缘,若能將之拿下,就应该能得到一份远超於过往那些路人的天大好处!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本以为以他那初入二境的修为,应该不会是早已进入四境的自己的对手,结果那少年最后一招压箱底,竟差点就直接要了她的命!
    更为古怪的是,她后来才发现,那个少年好像都不好说究竟是哪一道的修士!
    他刚开始用以与她放对的那些散乱不堪的刀招,明明都是以练气士的天地灵气为媒,一招又一招逼她后退,可后面那压箱底的八刀连斩,却又突然峰迴路转换成了武夫罡气!
    玉釉自觉自己如今已化形成人,就应该有些人族美女子该有的婉转小意,所以才强忍住了心里的那一口老血没有骂人…
    这他娘的不是耍赖吗?说好的一个仙家修士只能修一条路呢?你上来就用两种路数打人,你还要脸不要了?当自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呢?
    我们这群妖物得了当年的那道天象借力,也才勉强算是混了个如虎添翼成妖更快,你个王八蛋到底是得什么了,竟能跟旁人如此不一样?
    今夜,藏身暗处整整观察了那间旧河伯庙两日又一夜的女妖玉釉,终於敢趁著夜色,从那山林之间现身出来,想要靠近那座人去楼空的旧河伯庙,鳩占鹊巢,休养生息。
    这旧河伯庙如今已无神灵坐镇,但那位早已搬离的河伯毕竟曾长居此地,其周身神性也曾周而復始、润物无声浸染这座庙宇多年。
    当初负责堪舆的青云帝国灵台郎和中土道官也不是酒囊饭袋,那紫荫河伯大概是嫌弃这旧庙才搬走別居,可放在玉釉这样的妖修眼中,这却几乎与一座金窝银窝无异!
    九洲民间早有许多广为流传的神异说法,最出名的就比如那“黄大仙”的拦路討封一事,说是某些修行有成的黄鼬,想要修成正果化身为人、升仙而上,就必须找那在荒郊野地的过路人,討一句“像人”的说法,以此求得成人再成仙。
    黄鼬此举,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封正。
    天下各地山水神灵,受各大帝国皇帝亲下詔书封正,又得到民间百姓的香火愿力来成就神位,但这两物於妖物而言也同样与神丹妙药无异,得其一便能如鱼得水,得其二可直上青云!
    山野妖物但凡有机会入得神庙,又有倖免去性命之危,再能蹭一蹭那神灵被封正而来的神光,还有源源不绝的香火愿力可以偷吃,就自然会对其大道修行裨益颇多,不可限量。
    所以旧庙若不毁再被妖物鳩占鹊巢,就很容易养虎为患,长出些为祸一方、横行天下的大妖出来,后果之严重不可不防,这也是为何中土临渊有规制,但凡神庙迁址,必须在新庙建成后就移毁旧庙的原因所在。
    天下间的万事万物,有人弃之如敝履,也就总会有人奉之如圭臬。
    本体为狐妖的玉釉,逃到此地后居然叫她捡到这么大一个便宜,加上身后那些追她不止的仙家修士又突然消失,这让这个女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进了庙门,玉釉再次小心翼翼观察良久,確定无不妥之处后,才终於敢真正现出妖物真身,然后盘臥在那紫荫河伯的贡台之上。
    天生的神道压胜,让她不敢毁伤那高坐正位的河伯旧神像,仅仅只敢盘踞在神像前空出来的那半截供桌上,也好蹭一些那位河伯大人的神灵福气,先將亏空的修为补足,再继续藉此步步登高。
    明月照高阁,狐狸臥贡台。寤寐见神女,迢迢紫荫来。
    夜半三更。
    高臥贡台之上的狐狸真身,一身鲜明透亮的白狐皮毛,在那自庙门外照射进来的太阴月色照耀下,软软绵绵玲瓏剔透,不断散发著令人悦目的莹白玉光,如同一匹精美柔软的玉质云锦。
    蹭了半夜神辉的狐妖玉釉终於缓缓睁眼,狐狸真身从那供桌上轻轻站起身来,一双前腿微微下压,狐狸身形后坐,长长伸出一个懒腰。
    狐妖屈身回头,嫣红的狐狸舌头舔了舔身上皮毛,此刻的她周身通泰,甚至都要忍不住长啸一声,只是碍於此刻她才入这神庙不久,不敢太过招摇囂张,所以才强行忍住了心头的衝动。
    自今日后,还要什么软包男人的补身阳气?老娘就要常坐在这河伯庙中好好看看,到底是她紫荫河伯像神,还是老娘更像神?!
    庙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牛棚里养鸡,狐仙娘娘的架子,倒是真不小啊?”
    前一刻还趴臥在贡台上的狐妖玉釉,一瞬间汗毛倒竖,在好一阵惊慌失措之后终於突然身形一转,开始朝著那庙门外齜牙,鼻喉间也发出一阵属於野兽才有的尖锐嘶吼,一股犹如实质的魅惑之意,自然而然直衝门外!
    那一双千娇百媚的狐狸眼瞳微微眯起,看向那缓缓现身在门外的黑衣身影时,却又突然间眼神一缩,震惊莫名。
    因为她今夜看到的背刀少年,好像与前夜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但又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尤其是那一双摄人心魄的漆黑眼瞳,好似比她这只狐妖,更像妖邪!
    黑瞳少年看著那狐妖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突然就勾唇一笑,“看狐仙娘娘这个样子,是很想当个常住庙宇的金身神灵?”
    瞬间重新化为人身的女妖玉釉,小心翼翼背靠在供桌边,眯眼看著那个一脸邪肆的门外少年,却始终没有说话。
    少年再次意味不明轻笑了一声,一步跨过门槛迈进门中,仰著头开始重新打量这座好像充满了光阴故事的神庙內殿。
    至於那个已经被嚇得有些容失色的美艷狐妖,此刻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她看著这个突然就变得邪异起来的古怪少年人,还是忍不住在喉间发出阵阵妖兽低吼,仿佛是在不断为自己壮胆。
    黑瞳少年对此不以为意,笑眯眯转过头看向那狐妖,“其实你想当个神灵也不是不可以,我甚至还能再往前送你一程,不过…”
    话只说一半,就是给那一瞬间直起耳朵的狐妖一个好奇接后茬的机会。
    “不过什么?”
    一脸妖异的少年闻言,不出所料满意一笑,看了眼那座旧神像之后,再次低下头看向那满眼谨慎的妖媚女子,笑意清浅之间,轻飘飘又说出了一句更让她汗毛倒竖的惊悚言辞,“杀了那位…真神,再拆了她的新庙!”
    ……
    上游百里之地,河伯新庙。
    今日的河伯庙,好像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静光景,那个年轻的女子河伯依旧如往日,抱膝蹲坐在紫荫河岸边的那块礁石上,背对著河伯庙,怔怔看著河水发呆。
    年迈的庙祝老嫗,也还是老样子站在那河伯庙的门槛內,静静看著那个像是要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一样的单薄女子。
    “大人,如今那几位仙家早已离开了两日有余了,山路也怕是早就走出去了数百里之地,你又何必再念念不忘?咱们的自家事,还是要靠自家来解决的。”
    那坐在河边的女子依旧寂静无声,对身后老嫗的言辞漠然置之,充耳不闻。
    老嫗看著那女子的反应,长嘆一口气后走出庙门,缓步走到了女子身侧,同样看著面前缓缓流过的紫荫河水,“大人,人间的光阴从来都是过得很快的,咱们能有幸落脚在这神庙之中,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又何必非要做那离家出走的山野游魂呢?”
    “如今的天下,各地邪祟横行,四处大打出手,那东南金釵洲更是打仗都打了半年有余了,天天都在死人,全是仙家修士!你若当真出得门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女子河伯此时蹲坐在礁石上,听著身旁老嫗语重心长的劝告,突然像是赌气一样猛地抬头,看著那老嫗委屈道:“你总是说我们是这庙里的神灵,可到底谁是真谁是假?你天天叫我大人,可我连想给这河流两岸的百姓做点好事都办不到,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神灵?”
    老嫗看著突然间眼眶一片通红的女子,无半点心疼之说,竟还微微笑了笑,“老奴以前听过这么一句话,叫作『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咱们这紫荫河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太多的香火,你我主僕要想活得好,就得想办法烧旺香火,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让这庙门开得更久。”
    “另外,若是躲不过钦天监的那柄屠刀,想得再多说得再好都是白搭,又哪里来的为民谋福一说?大人觉得有没有道理?”
    女子听著老嫗说了一大堆,又抬起头看了眼这位庙祝,动了动嘴唇却也没再爭辩,只是再次低下头来看向那河中潺潺流水。
    老嫗见女子如此,终於满意一笑,像是还准备要再说点什么,可不等她再开口,就突然有一个嫵媚妖冶的女子声音从下游远处传来。
    “既然混得如此可怜,又怕那钦天监过来杀人,那何不把这神位让出来,也给我来坐坐?”
    老嫗突然脸色一变,豁然转身看向下游方向,眯眼看著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妖片刻,冷声道:“何方妖孽,敢来我神灵府邸放肆?!”
    女妖玉釉一脸妖媚,风情万种,“奴家区区一介妖修,名字不重要,今日只是觉得两位大人既然过得如此艰难,心中惻隱怜爱非常,想著也该伸出援手替二位分担些难处,也算是奴家送予二位近邻的一份…见面礼。”
    河岸边礁石上,那女子河伯静静看著那个妖修,一言不发,眼神平静。
    庙祝老嫗背对著女子河伯,並没有看到她的反应,但看著那女妖却还是眉头大皱,但她思忖了一番双方形势,还是只能压下怒意,只得冷声道:“不知阁下准备如何援手?”
    女妖闻言勾了勾唇角,先轻轻抬手理了理耳边碎发,又微抬了抬眼皮看向那一脸凝重的老嫗,媚笑一声,淡淡道:“拆庙,杀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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