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王旗 - 第111章 谁更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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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元宵跟著那个一点都不像幼童的青衣小少年去了白云剑山的那座后山。
    一路上跟在那青衣小童身后,楚元宵不免心中越来越觉得怪异,这小童看著身形小小,但走路的速度一点都不慢,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童子,可他竟然能让自己这个三境修士紧赶慢赶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这摆明了就是有修为在身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到了那座独峰山脚下,其实他们赶路的速度极快,绕过了整座白云剑山方圆百里的宗门基址,却並未需要太久的时间,前前后后大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这让楚元宵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什么时候走路这么快了?
    平时这么大的一段路,即便他是撒丫子狂奔,恐怕也得需要半天的功夫光景,可跟著这个小童子才走了多久,竟然就这么到了?
    当背刀少年福至心灵看向那个小小身影时,就难免有些心惊,这个先前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魏臣身后的青衣小童,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小童子到了那剑山山脚下之后,並未直接迈步登山,只是抬头看著那座立地万丈的险峻独峰,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大约就在魏臣与那个白髮老人一起离开酒肆,老人又先一步离开,而蒙眼的年轻人独自一人缓缓穿过那座山门,在白云峰下准备开始登山时,身在后山的小童子才转过身看向楚元宵。
    “仙师请登山吧,魏氏那帮人在白云峰那边的动静只不过是障眼法,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这座剑山的山顶之物。”
    “此刻已经有人先咱们一步上山了,所以就得看你能不能追得上他,又能不能从他手里抢到那件东西了?你若成了,白云剑山就还能在,若不成的话,魏臣再厉害也白搭,最后这剑山还是得被人家给抢了去!”
    楚元宵终於有些恍然魏臣那句“不光如此”是什么意思了,他抬起头看了眼面前这座不见山顶的高耸独峰,一条依次而上的石阶登山路高掛云间,从他们两人脚下一直通往山顶高处,逐渐消失在云烟繚绕的山腰之上。
    整座剑山远看起来一片祥和之色,但到了近处才会发现它静悄悄並无半点虫鸣鸟叫,显得寂静而空阔,透著一股令人心惊的诡异静謐。
    白云剑山歷代剑修的归葬之地,肃穆庄重並不让人意外,但此刻那不断流转的烟云气息,却还是让楚元宵忍不住凝重了几分,这趟登山路,恐怕不容易。
    少年最终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第一级石阶,然后再缓步而上,等走出了十多步之后又突然停下,回过头看向那个一步未动在原地的青衣小童。
    那个安稳站在台阶下的小童子见状,不由一笑,道:“怎么你还想让我陪你登山?”
    楚元宵有些疑虑,“你们怎么能確定我能抢得过?万一我失手了,这剑山还有救?”
    那小童子闻言煞有介事想了想,隨即又点了点头,好像是认可了楚元宵的话。
    但下一刻,他就突然原地一蹦老高,但脸上表情却可怜兮兮道:“可也不能因为这剑山没救了,你就想著要我的命吧?我都带著你走了这么久的路了,腰酸背痛腿抽筋,都要被那瞌睡虫给追著打了,你怎么还想著让我跟著你爬山?还讲理不讲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放在那猪肉称上都么不出三两肉来,真要是跟著你爬上去,还不得爬断腿?”
    “我家公子说了,你若能有本事抢得回来,那就是这白云剑山命不该绝,可你要是抢不回来,那就爱咋咋地吧!不过到时候別忘了去一趟白云峰上替他收尸就成!”
    楚元宵无奈看著这个古古怪怪的小童子,又听了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但最后就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转身往山上爬去。
    魏臣也好,这个青衣小童子也罢,绝对都是故意的!说什么登山抢东西,还说什么抢不回来就替魏臣收尸,然后就让自己一个人去爬山?
    你们这他娘的怕不是挖好了什么坑在等老子跳吧!
    台阶最下方,那个青衣小童子看著少年一步步登高,登上的台阶越来越多,他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好像是有些费解于姓魏的那个傢伙到底是怎么想的?让这么个少年人去爬剑山,还不惜以命相胁,这是恨他不死?
    ……
    白云峰上。
    那个一贯面无表情的老武夫一拳砸飞了魏氏老祖魏宗阳,然后就静静垂手站立在那宗主洞府门前,冷眼看著对面那群脸色巨变的魏氏眾人,没有要再出手的意思,但同样也没有要放人进去的意思。
    魏文侯回过头看到了魏臣,又听到了他那久违的说话声,不由脸色阴沉,眼神之中也迅速带上了某些算计与思索。
    魏臣说完了那见面之后打招呼的第一句,然后就缓缓抬步往洞府门前走去,手中那根行山杖一直都没有丟掉,此刻再看他那不断探路又迈步的动作,就確实与盲眼之人无异。
    “堂兄其实不必怀疑是你哪里出了紕漏,此事其实也不能说是你算计有缺,只不过是因为人有些时候会运气不太好,你以为足够周全的一些筹谋,不太凑巧刚好就撞进了別人更早之前就算计好的另外一个局,自然难免就会让你的灯下黑变成了明火执仗,也就总是要出些岔子的。”
    魏文侯没太明白对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愣愣看著那个很快就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站到了那洞府前空地上的往日死对头,他说话的声音都带著些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魏臣缓缓转身对著对面那六七个魏氏同族,闻言似是有些不解道:“堂兄是说我怎么从龙泉渡口那帮人手中逃脱的,还是说我怎么上的白云峰?”
    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我之前还跟人聊来著,堂兄你其实哪里都好,唯独就是眼光差了一些。”
    “你以为中土那边不会注意到你,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会因为没有太多直接的证据而选择静观其变,毕竟那帮人確实都是最讲规矩礼制的…但你就没想过天下人这么多,难道就是所有人都会当个睁眼瞎?”
    “三教確实是给自己划的条条框框太多了,他们那些守旧规矩捆没捆住天下人不好说,但確实为难到了他们自己,让他们即便是看见了某些事也不好直接动手…但是临渊学宫可不是只有三教啊,玩权术玩阴谋的人那么多,你就不把他们当人了?难道当不了君子还不能正常做个人了?”
    魏文侯闻言脸色一沉,並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转过头朝著自家那几位剑修老祖宗递了个眼色。
    那位还当著白云剑山司库长老的魏宗阳,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精力能与人斗嘴了,但旁边自然还有其他人,一个身形富態的老人冷冷看著魏臣,满脸愤怒道:“魏臣!你离家三年久久不归,今日刚刚归家就要坏我族中大事!你还姓不姓魏,是不是我魏氏子弟?!”
    魏臣听著那老人极尽暴怒的语气,无奈嘆了口气道:“仲祖,魏臣若不是魏氏族人,那么今日之局恐怕就不是我来这里了,整个魏氏怕是也得跟那龙泉渡口方氏一样,直接让人抄家灭族了事,到时候谁是魏氏,谁又不是,可真就不好说了。”
    那个被称为“仲祖”的富態老人本名魏仲,又是如今整个魏氏內除了魏宗阳之外的在世二祖,所以魏氏子弟都惯称其为仲祖。
    魏仲闻言一愣,有些狐疑道:“龙泉渡口被抄家?”
    魏臣听著对方竟是疑问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一瞬间都有些不想说话了。
    这帮人吵吵嚷嚷干这么大的事,难道就提前什么准备都没做?自家盟友都被人连锅端了,他们自己还蒙在鼓里,甚至动手之前都没怀疑一下,这怕不是跟妖族那帮傢伙混在一起给降智了吧?
    “龙泉渡口不管有没有拦住我,难道不都应该回个信给你们吗?久久不见回音,你们就没怀疑过?又或者你们是觉得我即便逃出了龙泉渡口,也应该穿不过薑蓉国境?”
    魏文侯眯了眯眼,“我曾密会过姜世基,他答应了要跟魏氏结盟共进退,並且他也已將膝下嫡公主嫁入了魏氏!”
    魏臣直接就笑了,摇了摇头有些感嘆,也怪自己出了一趟门变化太多了,以前在魏氏时怎么都没发现这帮人如此天真?
    “结盟?嫁一个公主给你就是跟你绑死了?我说姜世基跟他那位老祖宗姜桓楚商议此事的时候,可能连提都没提过出嫁女一事,你信是不信?”
    魏臣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没了为他们一一解惑的兴趣,摆了摆手道:“龙泉渡口现在应该已经被中土接管了,薑蓉国也並未如你们所希望的一样拦下我,更没有如你魏文侯暗自希望的一样要了我的命。现在之所以是我出面来此,只是因为我想给魏氏留些血脉,有些无辜的人,不该跟著你们一起送死!”
    对面魏氏人人脸色阴沉,魏仲突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大概是被气狠了,恶狠狠指著魏臣骂了一句,“叛徒!”
    魏臣不以为意,摇头道:“魏臣之於魏氏,犹如魏氏之於九洲,先有车后有辙,仲祖这话就不必跟我说了,诸位还是想一想你们接下来意欲如何吧,是准备一起朝我动手,还是准备就此束手就擒?”
    魏仲一滯,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那个站在魏臣身后不远的白髮武夫。
    魏臣如同睁眼可见,只是又嘆了一口气,转头对著身后的老武夫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那两位,还在四个天人境武夫手底下苦苦支撑的元婴境剑修长老,“帮他们一把。”
    那老武夫跟著点了点头,剎那间就从原地消失,直奔那四个来歷不明的天人境武夫而去,他已经手痒了很久了。
    魏臣对此並不在意,只是重新转回头面向魏仲,“现在敢动手了吗?你们剑修的手中剑,也是心中一口气,一往无前的那一口锐气一旦跌落,再想提起来就不容易了,你们久久破不了境,不是没有理由的。”
    魏仲老脸一红,被一个后辈给如此三言两语一顿羞辱,身为元婴剑修的老祖宗几乎下一刻就恼羞成怒,直接拔剑朝著那年轻人暴怒出手,今天不將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扒皮抽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礼敬祖宗!
    魏臣突然再次嘆了一口气,淡淡念叨了一句,“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啊…那不如就再换个地方聊一聊,你们大概会明白得更多一些。”
    话音不落,只见蒙著眼的年轻人突然抬起手挥了挥衣袖,那魏仲乘势而来的飞剑,连同他本人,还有在他身后那一大群魏氏眾人,当然也包括魏臣自己,全部在这一瞬间直接从白云峰顶消失不见!
    曾经作为白云剑山司库长老的魏宗阳,处心积虑时间摆在白云峰四周,用以在此时遮掩山顶动静的那座玄妙大阵,在这一剎那间,就如同一只琉璃盏被什么东西从中撞碎了一般,一阵清脆如山泉的爆裂之声过后,就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白云剑山无数剑修豁然抬头看向自家宗门主峰的峰顶,那里有个白髮老武夫,正在追著四个天人境武夫暴揍!
    九洲江湖上有个很出名的武夫拳路叫做“沾衣十八跌”,用在这里就刚刚好,一个都跑不掉!
    那前一刻还苦苦支撑的两位元婴老剑修,此刻突然就发现自己插不上手了,不由地脸色都有些古怪,但隨后也顾不上再去仔细观战,他们自家宗主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看人打架?
    ……
    白云剑山的后山,登山石阶上。
    背刀佩剑的少年人,此时不知为何已將那刀剑默默调换了位置,变成了那柄桃木剑背在身后,而將那柄绣春刀悬佩在了腰间。
    刚开始登山时,少年人並未觉得如何,但当他登山越高,就发现压在肩头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半天的时间爬了三分之一的山道,肩头重力竟已超过了至少三千斤,压得少年不得不弯腰驼背,浑身汗透!
    难怪在山下时,那个小童子死活不愿意跟著登山,这条剑气森森的登山路,也不知道这白云剑山门下弟子有几个人能爬?还说什么抢东西,楚元宵此刻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那小童子给骗了!
    当然,心中腹誹是一回事,怕不怕是另外一回事。
    向来做事小心的楚元宵,当然不敢赌那个童子说的是假话,万一他真的放弃登山转身下去,连累了魏臣没命,再连累白云剑山出事,这个责任可就太大了,卖了他楚元宵都赔不起!
    肩头分量越来越重,楚元宵就不得不开始一遍遍调动运转体內灵气,將那些在体內各处经脉窍穴中游走的灵气匯聚到一处,开始不断按照某个固定的路线循环往復,流转小周天。
    一身灵气,原本如同四散开来的河水湖泊大江小溪,在少年的心念操纵下,匯聚到某个固定的“河道”之中,开始不断流转循环,浸润人身小天地,也在不断缓解他周身因为登山而来的不適。
    那不断加剧的肩头重量压得少年浑身骨骼都开始嘎吱作响,楚元宵就开始按照当初苏三载给他的那本拳谱纲要,一遍遍走桩登山,每一脚踏地站稳,適应了肩头重量后,才会再去寻求下一步登高。
    先前一路上的武夫前三境,楚元宵自觉自己一直都很认真努力,有时间就走桩练拳,要不就是站桩马步,可走到最后却还被魏臣说了一句混过来的,这难免让少年人有些委屈,也有些警醒。
    楚元宵一边埋头登山,偶尔也会抬起头看一眼高处,然后再继续低头走桩登山。刚开始他还能记著登山是为了追人,为了抢山巔的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可越走到后面,就越顾不上再记住这些,心心念念间就只能剩下两个字,登山。
    在某一刻的少年人,甚至有了一种將整座剑山背在了身后的错觉,呼吸艰难,头昏脑涨,浑身颤抖,汗透重衫,肩头重担如山岳,力负重责逾万钧。
    剑山山腰处有座凉亭,六根立柱,內置石桌,四只石凳,外围鹅颈椅。
    楚元宵路过那座凉亭时,转头看了眼凉亭,但並未进入其中就座,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之后,就继续选择了登山而上,往更高处爬去。
    终於在某个山道转角处,满头大汗的少年人抬头看山路时,隱隱约约看到了一个在他视线尽头处的模糊身影。
    直到此刻,楚元宵才终於相信了那个青衣小童子的话,真的有人比他更早一步登山而上,奔著山顶的那件东西而去。
    已经隱隱有些要泄掉那一口气的少年人,在这一刻猛然提了一口气在心头,重新沉下心来,凝心聚力儘可能快步登山,甚至不惜以双手撑在台阶上,姿势难看如狗爬,手脚並用一起爬山,倾尽全力朝那个模糊的身影追去。
    ……
    东南金釵洲,檀渊国帝京檀香城。
    自从海妖一族漫上金釵洲之后,从一洲陆地边沿挥军往內陆而去的蚕食战爭,到如今已经蔓延了一年有余,四面八方各路妖族大军也已在金釵洲內陆中心位置成功会师。
    整个金釵洲陆地之內,如今还在抵抗的大小仙家势力早已所剩无几,这檀香城便是其中之一。
    檀渊国按照中土临渊的九品制划分,本身为一座三品帝国,国境之內遍种香树仙檀,这是一种流通於天下九洲各地的香木品种,仙家修士製作隨身香囊的仙家珍品,闻之提神醒脑,能助益体內灵气流转,有助修行,功效极佳,故而作为其唯一產地的檀渊国以此发家,也以此得名。
    檀渊国的国姓为季,现任皇帝季文泰,本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皇帝,书画双绝,享誉一洲。
    海妖一族为祸金釵洲之后,檀渊国曾经厉兵秣马,试图在国境之外与妖军一战,拒敌於国门之外,奈何海妖势大,又有境內日渐起势的陆地妖修捣乱,敌眾我寡、腹背受敌之下,整个帝国麾下近百万边军三战尽没,只留了守卫檀香城的三十万禁军羽林,孤军困守帝京。
    皇帝季文泰被逼无奈,曾试图与海妖一脉那座负责攻伐金釵洲的中军大帐和谈乞降,以求保全帝国皇室血脉以及帝京百姓。
    可当这位手捧国璽及献国降表,恭候在帝京城前的檀渊国皇帝陛下,在看到对方那杆妖军大纛出现在远方山头的那一瞬间,他竟不知为何当场反悔,不仅直接转身回城,更是立刻传詔诸军,晓諭全城,下令整座檀香城备战死守,要誓与檀渊国祚共亡!
    这位突然改了皇命的皇帝陛下季文泰为表死战决心,甚至在那一夜之间亲自提刀杀人,屠尽了宫中上至皇后贵妃,下至女官宫女,將整个檀渊国的皇室后宫女眷一夜屠戮,无一生还。
    在此之后,这位已经杀红了眼的文人皇帝,又將所有宫中男子无论是皇室子弟,还是中官僕役全数赶上城头参战,而他自己同样是著甲持剑登上外城城楼,並当著內外诸军的面指天起誓,除非是妖军退军,或是其本人战死於这檀香城头,否则他绝不下城楼!
    此战开始至今,已有一月有余。
    今日恰好就是这檀香城內外的最后一战,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檀香城,在鏖战了一月有余之后,终於还是扛不过那凶残暴戾的妖族大军,终於到了要悽惨收场的一日。
    城中守军加上百姓,总共已不超过五千人,在那位已然身替大纛的皇帝季文泰率领之下,全数匯集於檀香城的南城城头,背对九洲,奋死一战!
    前一刻还在龙池洲的魏臣,大袖席捲,带著那六七个魏氏同族从白云剑山主峰消失后,再现身时已出现在了金釵洲檀香城上空云头。
    那魏氏意图顛覆白云剑山的眾人时至此刻,终於开始满眼惊惧看向那个蒙著眼的年轻人,那位二祖魏仲更是不可置信般悽厉惨叫了一声,“你不是魏臣,你到底是谁?!”
    曾经那个温文尔雅,除了看不见之外,其余方方面面皆是人中龙凤、上上之姿的魏臣,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仅仅一挥袖间,就能將眾人从遥远的龙池洲带到金釵洲內陆的大能者,不会如此如妖如魔,如鬼如神!
    如此之高的修为,说是十一境巔峰都不为过!又岂能是一个三年前还绝无修为的年轻人可以做到的?更诡异的是,一个十一境的大能者,又哪里需要目盲蒙眼?
    魏臣摇了摇头,“仲祖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我是魏臣这件事不需要质疑,至於我为何会如此,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他突然转过头“看”了眼魏仲,又像是一双盲眼能透过那锦带看到身后的一眾魏氏之人,语气莫名说了一句,“你或许更该问,我在是魏臣之前,又是谁?”
    包括魏宗阳、魏仲、魏文侯在內,所有参与白云峰反叛一事的魏氏眾人,此刻无不眼神呆滯!
    他们在这一刻好像是终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是没有特別明白,但无一不是更加惊惧,看著那个云淡风轻的背影,內心之中也更加恐慌!
    魏臣並未理会他们,只是遥遥看著那个一脸决死,傲立城头的檀渊国皇帝,对著身后眾人轻声道:“一个多月前,你们此刻眼中的这位满身傲骨的三品帝国皇帝陛下,曾经是想过要投降献城的,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这一城百姓,也保全他季氏的皇室血脉。”
    说著话的蒙眼年轻人缓缓转身,面向那一群已经要嚇破胆的魏氏眾人,淡淡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反悔了吗?堂兄你来猜一猜如何?”
    被魏臣突兀点名的魏文侯此刻早已抖如筛糠,但还是不得不咬著牙强撑道:“是那妖军有反悔之举,逼得他不得不硬扛?”
    魏臣摇了摇头,但並没有直接给答案,示意再猜。
    魏文侯只得继续猜测,“是那位皇帝不愿做亡国之君?”
    魏臣再次摇头。
    魏文侯在这一瞬间有些脑海空白,他甚至忍不住开始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其他人,但却无一人敢接触他的眼神,一个个早早瞥开了视线。
    魏臣“看著”魏文侯的窘態,不由地摇了摇头嘆息一声,“是因为那杆过来受降的大纛,是属於那支由人族降俘凑成的偽妖军团。”
    蒙眼魏臣环视了一圈那些脸色猛地一白的魏氏眾人,轻声道:“一个决心低头的皇帝,在看到来受降的竟是与他一样的降臣时,就毫不犹豫当场反悔,哪怕是搭上全城数十万军民的性命,也要死战到底,为什么?堂兄要不要再猜一猜?”
    魏文侯只余无言,整个云头之上鸦雀无声。
    魏臣摇了摇头,再次嘆息,“一个三品帝国的皇帝,来他面前受降的竟是一群降卒!在他眼里,这就是那座妖族军帐对他的侮辱!这口气,让那个自詡忍辱负重的文人皇帝彻底咽不下那一口文人气节,如鯁在喉!让他哪怕是一死,哪怕是自屠满门,也要爭回这一口气!”
    说罢,魏臣看向那个脸色苍白的魏氏老祖魏宗阳,淡淡道:“大祖现在还觉得,你们做的事是对的?”
    魏宗阳此刻身受重伤,在白云峰顶被那个白髮武夫一拳砸成重伤,现下已难起身,在听到这个让他惊惧的后辈问了这么一句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余一声长嘆。
    魏臣默了默,又转头看向那位二祖魏仲,“仲祖以为呢?”
    魏仲同样有些訥訥。
    就在此时,那个之前还抖得不像样的魏文侯突然悽厉开口,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理,故而他说话之间几乎都是怒吼的一般,声音极大。
    “那又如何?我们为的是让魏氏活命,为的是更上层楼!如果將来的天下尽归异族,我魏氏及早投诚,就还有选择的余地,说不准还能当一当那异族的將相王侯!”
    “人各有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总比像那个狗屁的风骨皇帝一样,即便活下来也要一辈子活在自屠满门的阴影之中要更好!更何况,他连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魏臣听著那怒吼的魏文侯说完了他的道理,良久沉默没有说话,最后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在登山之前就曾跟人说过,我的道理跟你的道理,是牛头不对马嘴,所以我其实也没想过一定要说服你们。”
    “不过既然此刻是我的拳头更大一些,那么我还是需要借各位的命一用的,因为还有些人需要我搭把手救上一救。”
    前一刻还歇斯底里的魏文侯,此刻突然满眼惊惧,又突然放声大笑如同疯魔,他冷冷看著魏臣道:“你今日若敢杀我们,你就会担上屠戮同族的不孝不义之名!到时候天下之大,看你魏臣还有何地方可去?!”
    魏臣再次定定“看”了眼魏文侯,寂寥一笑,语气之中似是带著些萧索,“堂兄,我总说你眼光不行,可你却总不愿意承认…魏臣若是怕担什么恶名,我就不会从那龙泉渡口去往白云剑山拦著你们了,我甚至不会让那个少年人一路送我来龙池洲。”
    说罢,他也不再看那表情各异的魏氏同族,而是转过头看向那座地面城头,淡淡道:“你们既然与妖族谈过了条件,想必在这两军阵前,对方也是会对你们以礼相待的,那就请诸位下去阵前投诚吧。”
    蒙眼年轻人再无多话,直接大袖一挥间,原本还在云头的那群魏氏眾人,就突然出现在了那檀香城下两军阵前,让那即將动手的两方都齐齐一滯。
    站在云头的魏臣並未再多看那檀香城,只是缓缓抬头看了眼那轮高掛苍穹的血月,然后就彻底从金釵洲上空消失不见。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各位若是当真顺应了天命,那就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到时候,我们再来看一看,到底谁更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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