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王旗 - 第113章 算卦就是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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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臣这个傢伙,果然就不是个好东西!之前是藏藏掖掖不实在,现在倒好,直接开始坑人了!
    楚元宵是有些尷尬的,背著人说坏话,结果还被正主当场给听见了,这不就跟偷偷摸摸偷人,又被人当场捉姦一样了吗?会不会被人打死还不知道,但脸皮上先掛不住是肯定的了。
    怎么说自己都还是个小年轻,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白首还是那个青衣小童子的模样,说完了那句满是揶揄的玩笑话,然后就走到了石桌边,因为身形太小,坐在石凳上难免有些够不到桌面,他就乾脆一蹦老高,直接跳到那只石凳上,踮著脚尖蹲了下来。
    楚元宵早在这位剑山祖师爷如此之前,就已经起身恭恭敬敬朝这位大剑仙行礼,“晚辈见过前辈。”
    白首摆了摆手,“不用如此,我又不是文庙里那帮才高八斗的大圣人,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你放心坐著就是。”
    讲礼不讲礼,在人,不在规矩。
    话虽如此,但楚元宵依旧还是认认真真行完了礼,然后才重新坐回了石桌边,也不再像之前只有魏臣在的时候一样,此时他只是稍微挎了点那石凳的边,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腰背挺直,坐姿端正。
    白首瞥了眼少年,又转过头看著魏臣,打趣道:“是不是读过几本书的都这样?是不是读书人不好说,先得装成个读书人?”
    魏臣笑著回了一句,“也不好说,还是得看人,像白衣李乘仙那样的,就不这样。”
    楚元宵有些尷尬,暗暗腹誹面前这两个傢伙都不是好东西。
    魏臣与白首皆是淡淡一笑,谁都没有说话。
    白首又瞥了眼少年背在身后的那把桃木剑,有些好奇道:“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削一柄木剑背在身上的,刚才那一剑看著有点嚼头,李乘仙的手笔?”
    少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赧然道:“在兴和洲时閒来无事,当时想起来有传说桃木能辟邪,就削了柄木剑,但后来一直都没用上,就一路背到了这里。”
    至於那一剑的来歷,即便被白首这位四品剑山的祖师爷一口叫破,楚元宵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白首也不以为意,反而像是更加高兴了一些,转过头看著凉亭外的那条登山道,笑道:“我这满山的剑气,还不如你现学现卖的一剑来得管用,还真是货比货得扔了。”
    这话说得平铺直敘,还透著些嘆服之意,青衣小童子说完就自顾自又是一笑,又见楚元宵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笑著摆了摆手,道:“不是为难你的意思,李乘仙的手笔足够绚丽又霸道是真话,没什么可不服气的,白云剑山技不如人,继续多努力就是。”
    白首说罢又摇摇头嘆了口气,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更让少年坐立不安的言辞,有些人的天资壮丽,旁人是真的学不来,不服不行。
    一直没有开口的魏臣適时插话进来,“你当初答应送我回魏氏的事已经算是做完了,下一步准备如何?”
    楚元宵对这件事从来没有犹豫过,直接道:“南下石磯洲,我答应了陆道长,要將那支竹杖送去给那位青帝前辈。”
    魏臣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再送你了,一路上多加小心,有机会的话,咱们江湖再见。”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就平静起身,朝著亭中二人道谢与告辞,然后便转身下山去了。
    青衣小童子看著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山道低矮处的少年背影,突然转过头看著魏臣道:“你就这么著急赶人走?你都没跟人掰扯掰扯为什么非要让他来一趟我这剑山,就让人揣著一脑门子的问题重新上路,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魏臣不以为意,淡淡道:“人走江湖,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也不多这一件半件的,以后要是有缘,他自然而然就会知道;要是无缘,说再多也是白说,没什么大用处。”
    “你这还用上佛门的说法了,倒也是个稀奇事。”白首笑了笑,突然朝那蒙眼年轻人挤眉弄眼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要不然也不会拋下我那个伤重到快死了的徒子徒孙,紧赶慢赶跑过来这里听你们说话…要不然你先给我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魏臣闻言没好气冷哼了一声,“听个屁的故事!咱俩是不是得先来说一说,你借著我魏氏送死的机会,把你那个好后辈给赶下山去的这笔帐,应该怎么算?”
    白首表情一滯,赶忙偷偷摸摸伸出一只小短腿,开始努力探向石凳下的地面,一边与那年轻人打著哈哈道:“咱俩谁跟谁啊,还要分这么清?再说了,从你还是个啥也不懂的生瓜蛋子的时候开始,我就在负责保著你不被人家弄死了,如此劳苦,还不能收点辛苦钱了?”
    话音落下时,青衣小童子已经从石凳上爬了下来,立刻就准备转身开溜,但他却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白髮老武夫给直接提住了脖领子,小童子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也没能挣脱。
    坐在桌边没动的魏臣笑了笑,“一份本钱做两份买卖,你白大剑仙这么会打算盘,是在欺负我是个盲眼的瞎子?”
    ……
    楚元宵独自一人走下了山道,在迈下山道最后一级石阶之后,他转过身看了眼那条高掛云端的山道,似乎与先前並无区別,也看不到那座隱在山腰林间的凉亭。
    少年沉默了片刻,又深深看了眼山腰处,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去往余人跟青玉等著的那座路边酒肆,再然后开始返程,准备重新从龙泉渡口南下,去往石磯洲。
    ——
    承云帝国盐官镇。
    如今的小镇已经与往日大不一样,因为凉州郡城那边升格为了帝国陇右道大行台的驻节之地,所以这座与郡城仅隔了二十里地界的小镇,就自然而然也开始跟著水涨船高,成了去往那座郡城的过路行人商贾们,必经的一座繁华小镇。
    当初的盐官镇比较特殊,连著诸子江湖,还要压著那件东西在地底,所以小镇的格局就都是经过中土的某些大圣人们精心规划计算过的,在建制上多一分少一毫都会是大问题,其他人自然不敢妄动。
    但现如今时过境迁,因为没了那座闻名天下的大阵规制的束缚,盐官镇就彻底划归到了凉州姑臧县治下,那座盐官署也已开始重操旧业,重新做起了製盐的生意,直辖於那座大行台尚书省,为大行台府库赚钱,並且小镇百姓的户籍数也不再严格控制在某条线上,如此种种之下,小镇自然也就有了很多新的变化在不断发生。
    因为过往的商客越来越多,所以在原先的小镇范围之外,也已经又陆陆续续盖起了不少院落,总体上还是继续沿著原来横平竖直的街道继续加长加宽,见缝插针,断断续续绵延成片后,就使得曾经那个鸡犬相闻的偏远小镇,变成了一座拥有数百上千户人家的大镇,並且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往上叠加。
    原来那些生活在小镇上的原住民,也因为这个变化,身份立刻水涨船高,也不需要再如往日一样生活穷苦,有了各种五八门的来钱路,生活滋润,欣欣向荣。
    大姓柳氏的那位嫡子柳清辉,如今依旧跟著柳氏老太公住在小镇柳宅,还是每日里去往那座乡塾,跟著那位新来的教书先生宋熙读书。
    当初春分夜那一场大战时,柳清辉跟小镇上的其他百姓们一样,都被送进了睡梦之中,所以他对某些事是属於一无所知的。
    只是那夜一觉醒来之后,这位大姓小少爷就突然发现,不仅自家姐姐已经离开了小镇,就连那些往日里一起廝混的其他富家子弟,诸如朱禛之类,也同样大多已不见了身影,这让喜欢热闹的柳小少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是很適应。
    后来等到小镇乡塾重新开门,去了乡塾上学之后,柳清辉又发现好像日子还是可以继续那么个过法,那些乡塾之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也还是一样的害怕怯懦,但他却突然就没了再欺负人的兴趣。
    不知道是因为年岁长大了一些,还是因为身边缺了能勾肩搭背、交头接耳的狐朋狗友,总之就是只剩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往日里那些有意思的乐趣事,现在都好像不再能提得起来太大的兴趣了。
    乡塾新来的那位宋熙宋先生,跟之前的崔先生也不太一样。
    崔先生是那种脾气很隨和的读书人,对於学塾的学生,大多都比较宽容,只要不是太捣蛋,不肆意扰乱课堂秩序,他就不会太说什么。
    关於教书读书一事,那个时候的崔先生確实是位好先生,很多书上的文字到了他那里就都能说得简单易懂,生动有趣,又鞭辟入里。
    一段诗词经籍讲下来,不管你课业功底扎不扎实,只要愿意认真听一听,就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所得。至於学得多还是学得少,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好好学。
    现在的这位宋先生则又是另外一种样子,这位新先生好像脾气也不差,见谁也都温温和和,但是他对学生的学业功课却是另一种態度,一直都抓得很紧不说,在做学问这件事上也比崔先生更较真,有时候看来就会显得有些刻板又严谨,眼睛里丝毫容不得沙子。
    课堂上谁要敢不认真听他讲书,或是散了学之后谁敢不好好完成功课作业,就必然会有一把戒尺等在后面,打过了手心还不止,你还得站在草堂墙角那边,站著將他的课听完,或是趴到窗台边上,一点点將之前欠下的功课补完才成。
    在柳清辉看来,这两位先生各有各的好,也好像都很好。
    没了玩伴的柳小少爷刚开始回学塾读书时,也曾隨意瀟洒了几日,但后来就突然没了继续疯玩的兴趣,在发现宋先生治学严厉之后,他就也开始稍稍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曾让他眼晕的书本课业上。
    从刚开始的抓耳挠腮无处下手,看几个字就犯困,到了后来慢慢能沉下心来多读几页书,再到后来他也能如自家姐姐当初时一样,成为乡塾中课业排在前几位的学生之一。
    这个过程好像很慢,但其实也没有特別慢,前前后后到如今,也才不过一年有余。
    那些曾经怕极了柳氏嫡子的小镇同龄人,也慢慢发现了这个富家子好像改了脾气,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混不吝隨意欺负人,这让他们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人开始试探著看看能不能同他交朋友。
    柳清辉在这个转变之中,好像就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原来少年人之间交朋友,並不一定是功课好的人才可以一起玩,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也不一定都得是狐朋狗友。
    他柳清辉的朋友里,也可以有几个是好好念书的读书种子,也还可以有几个,是曾经他觉得不配与他为伍的人。
    宋先生对於乡塾之中发生的事,当然了如指掌,对於这个刚见面时显得有些孤僻的学生,见他如今也能与其他人玩到一起,宋先生大概也是很满意的。
    虽然少年人有时候偶尔还是会闯祸,但到底还是跟当初那种总是会下手没轻没重打伤人不一样了,所以这位宋先生也就不会再像双方刚见面时一样,总是疾言厉色,痛心疾首。
    有些人的变化其实不需要很久,所谓浪子回头,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其实就怎么都好说。
    ……
    齐王李璟从半年前离开长安到达凉州之后到现在,其实根本就没有正正经经理过几天政,一共不出半月,他就继续开始当他的甩手掌柜了。
    在帝京长安城,这位皇子齐王殿下好歹头顶上还能有人压著,他也就还能乖乖干点活,偶尔被揪著耳朵去上几趟朝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还能规矩一些。
    可等到了这凉州城之后,他就正儿八经成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左右尚书僕射顶多只能规劝,却绝不敢直接强按著一位一品王侯的脑袋,让他坐到政事堂里的那张班台后边去理政,所以到了最后,他就理所当然成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你们想让本王干活?门儿也没有!
    降妖除魔,防御边患这种事,左右两位尚书僕射大人各自抓一头,就都是真正的行家里手,人尽其才,自然没有需要他这位掌柜的太操心的时候,有什么事打个招呼,让他心中有数就成,剩下的就让他们各自拿主意,酌情办理即可。
    於是乎,这位锦衣玉带,打扮得像是个浪荡公子哥一样的齐王殿下就彻底閒了下来,閒极无聊,就开始见天的在凉州城里头瞎逛盪,身后跟著那位话少脾气又好的郑貂璫。
    再到后来,齐王殿下发现这城中逛来逛去也就那么点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就总会有看到无聊的时候,他就又不可避免地盯上了城东二十里的那座小镇,楚元宵的家乡。
    刚开始李璟还天天从凉州往盐官镇跑,后来这位殿下觉得如此天天来回实在是太累,跑得他腰酸背痛难受得不行,所以就乾脆在镇西的云海间那边住了下来,甚至学会了只要在衣兜里揣几把瓜子,就能隨便蹲到哪儿都可以跟人聊上半天。
    如今的小镇上日新月异,外乡人也越来越多,大家慢慢地也就不再讲究什么里外,只要蹲在一起,不管之前认不认识,反正天南海北侃过一通之后,大家好像也就都能变成熟人。
    在小镇上转悠久了,这位少年王侯也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人,比如那位刚刚担任北灵观观主才一年多的小道长白生。
    小白观主的算卦生意,经过了一年有余的打熬磨链,现在也是越发的纯熟了,很多人只要在他眼前一晃悠,他大概搭眼一瞧,就能猜到一些对方是哪一类人,来做什么事,想听什么话…
    再只要多聊几句,他就能让掏钱的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用小白道长自己的话来说,这就叫熟能生巧,天道酬勤,瞎话编多了,连自己都能信。
    少年王侯锦衣玉带,富贵逼人,与那位青衣道袍,头戴鱼尾冠的小白道长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小镇中心的五方亭,一个提著卦幡卦袋准备去那东北角上摆摊算卦,一个衣兜里装著满满一大兜瓜子,准备在路口找个地方晒太阳,顺便听一听乡里乡亲们趣事颇多的扯閒篇。
    两个看起来年岁差不了太多的傢伙,在互相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像是多年老友再次见面,立刻就开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同把那卦摊支到了路口东北角上。
    李璟掏出一把瓜子,递给身侧还没有买卖上门的小白道长,笑眯眯道:“老早就听说小白道长算卦很灵,但一直都没机会见识见识,今日有缘,能不能让我这个外行人也当个副摊主,好好临摹一番道长的通天手段?”
    小道士从善如流接过瓜子,顺手放了一粒进嘴里,再麻利儿地朝另外一边吐出两瓣瓜子皮,笑著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小道哪来的什么通天手段?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不过是靠著老天爷赏饭吃罢了。”
    话虽说得谦辞,但那一张俊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可是一点都看不见谦虚二字的。
    白生话说一半,抬起头鬼鬼祟祟往各处张望了一番,眼见四下无人,就突然靠近李璟小声道:“看施主面善,又有慧根,你我还一见如故,比那亲兄弟还亲,小道就不妨与施主说些实心话如何?”
    李璟又重新掏出一把瓜子捏在手里,也跟那小道士一样开始嗑瓜子,又吐瓜子皮,忙里偷閒靠近了小道士,笑呵呵道:“愿闻其详。”
    白生嘿嘿一笑,“这算卦生意,算不算得准不是最要紧的,有些愿意掏钱的施主也不是为了个『准』字来的,算卦如买卖,想赚钱得靠两件事。”
    话说一半卖关子,李璟很有眼力见儿,又掏了一把瓜子出去。
    小白道长这才笑眯眯继续道:“这第一就是你得能说会道,所谓一身通天道法,不如巧舌三寸,你若能言巧语哄得好,那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你都能再给他吹个日月星辰出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李璟,笑道:“我瞧著施主龙章凤姿,玲瓏七窍,一看就是个有一副好口才的大买卖人,想必骂人哄人都是不在话下的!”
    李璟闻言表情有些古怪,再看著这道士此时一脸的奸诈相,又不由有些好笑,就又问了一句,“那第二呢?”
    小道士闻言突然往后一撤,一手捏著瓜子,一手捏著两瓣刚嗑完还没来得及扔的瓜子皮,张开双臂又这么肩膀微微抖三抖,然后似笑非笑问了一句,“这还不明显?”
    李璟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眼如孔雀开屏的小道士,认认真真点点头,“道长高论,在下大开眼界,果然是醍醐灌顶,胜读十年书。”
    白生立刻收掉架势,再次靠近李璟,笑眯眯道:“你瞧瞧,果然小道就是有一双火眼金睛的,看人丝毫不带走眼,就知道施主是个明白人!”
    说著,小道士又搓著手嘿嘿一笑,“不过今日小道既已和盘托出,以后施主做买卖可也要讲究一二,保你行商走货顺遂平安,赚他个盆满钵满,富可敌国!到时候施主发了大財,可莫要忘了小道的功劳才好啊!”
    李璟哈哈大笑,又看著这个果然会哄人的小道士笑道:“道长怎么看出来的在下是个买卖商人?”
    白生此时说完了自家生意经,已经又重新开始跟手中的瓜子较劲,听著李璟问话,很隨意地耸了耸肩,道:“这还不简单,看兄弟你穿金带银一身富贵,自然不是当官的就是做买卖的,这年头难道还有旁的富贵人?”
    “那我怎么就不能是个当官的?”李璟笑著再问。
    白生翻了个白眼,斜睨著少年,“就你这点岁数还没我大呢,能当个屁的官!当自己是咱们那位皇子龙孙的齐王殿下呢?”
    “再说了,当官的哪有你这么閒的?还揣著一兜破瓜子四处閒逛,你要真是那皇子殿下,不得一上手就是一把金豆子?”
    李璟闻言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道长这话说得在理,果然火眼金睛!”
    小白道长闻言老神在在昂起头,一脸“咱是个明白人”的高傲表情。
    少年王侯忍住笑,继续套话,“道长话说得確实有道理,不过我之前可是听说了,道长帮那韩记食铺的柳掌柜算了一卦,『门庭若市』四个字说得很准嘞!你瞧这柳掌柜不是转眼就发了財?这还是有算真卦的大本事的嘛!”
    两人蹲坐摆摊的地方,隔著座五方亭的对面,就是那间韩记食铺,小镇上最早的一批买卖铺子之一,如今当然是挣钱挣得盆满钵满,生意好得不得了。
    韩记食铺那位当家的女子掌柜是个会做买卖的,才一年光景,她就已经又在食铺左右两边,又分別盘下了两间大一些的铺子。
    这位柳掌柜大概是眼热当年那位路姓说书匠的说书生意,又觉得他给人说书就只是为了卖书,实在是糟蹋財路,所以就乾脆开了一间茶馆,卖茶为主,又请了说书先生吸引旁人来喝茶,还能给食铺的乾果点心多找些出路。
    另外的那一间也没糟蹋,把那说书匠的另一半生意也学了过来,开始卖书,卖文房四宝,名家书画,古董文玩,反正都是读书人的东西,路广得很。
    柳掌柜还自己下了狠心开始学著酿酒,还从別家买酒再卖酒,茶馆里有人不想喝茶想喝酒的,也能掏钱买酒,听书不过癮想看书的,还能去隔壁的隔壁买书。
    处处都是买卖人的精明算计,一举两得。
    小道士磕著瓜子听旁边少年人说话,又看著对面那三间连成一排、门庭若市的铺子,笑眯眯也有些得意,“施主这句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小道这一年多来每日里生意蒸蒸日上,也还是沾了那柳掌柜的光嘞!”
    “当初算了一卦,得了那位柳掌柜十文赏钱,就算是小道的发跡之路开了头了,那柳掌柜的生意日进斗金,小道的生意也是跟著天天见好。”
    李璟挑了挑眉,笑道:“可我怎么听说,小道长与人算卦的第一卦是给一个少年人算的?还跟那人做了笔看院子的买卖?那不才该是你发跡的第一笔生意?”
    白生好像对这个少年知道这么多事也不意外,闻言就直接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施主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这事,小道就糟心得很!”
    “想当初也是初来乍到,大姑娘上轿,不知道这做买卖的套路深浅,行情高低,为了招揽生意就什么事都愿意干,为了那一笔才赚了三文钱的算卦生意,搭上了一桩看门多年的苦工,实在是亏到了姥姥家了!”
    当初那姓楚的施主离开前,北灵观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小白道长为了给道观找些財路,就下了血本从那位要出门的施主手里挣钱,结果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要价要少了,这心不黑手不狠,果然是吃亏吃大发了!
    李璟微微一笑,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
    “既然如此,要不然我与道长打个商量,你若愿意將那看门的活让给我,我就再三十文请道长算一卦,如何?”
    白生微微一愣,大概是觉得这位施主有些莫名其妙,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犹豫,摆了摆手道:“那可不成,小道当初可是跟那位楚兄弟写了字据要帮他看门的,这若是出了岔子,小道怕是得吃官司!”
    李璟闻言哈哈一乐,立刻就胸脯拍得梆梆响,“道长大可放心,我跟我姐夫那关係可不是一般的好,你放心交给我便是,保证他不会找你的麻烦。”
    白生又是一愣,“姐夫?”
    “可不!”李璟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区区在下不才,正是那楚家的小舅子!”
    小白道长一脸狐疑地看著李璟,“那楚施主看著也就一般,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这才出门一年多,就有你这么有钱的小舅子了?”
    李璟一脸惋惜,摇著头有些痛心疾首道:“唉,主要是我家姐姐长得太俊,那姓楚的傢伙一见钟情,相思成疾,然后就开始没脸没皮死缠烂打,我姐姐又是个心软的好姑娘,实在推脱不过,又没有別的办法,就只能答应了。”
    白生听著少年的话,大为震撼,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过他倒是没有被李璟那三两句话就给骗了,继续摇头道:“不行不行,空口无凭,施主你若是誆我,小道到时候可没处说理去!”
    “这还不简单?”李璟大手一挥,“我也给你写张字据,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就拿著字据让那姓楚的找我就是了。”
    少年王侯说著话,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道长若答应了,这一把铜钱就是道长的算卦钱,如何?”
    小道士白生看著那一把钱,满满当当的一大把,估摸著怎么也超过四五十枚了,就赶忙使劲绷住脸色,好险才忍住了没有两眼放光,开始故作沉吟,满脸为难。
    李璟眼见对方犹豫,立刻知道这事有门,就赶忙又从怀里再掏了一把出来,又是满满一大把。
    白生长嘆了一口气,带著满脸的为难,轻声道:“既然施主如此诚心诚意,小道再推脱就是不通情理了…也罢也罢,小道就做一回好人,也让你们姐夫与小舅子之间,有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李璟笑眯眯,“正该如此!”
    ……
    李璟放下了过百枚的铜板,又写了一张字据交到道士白生手中,然后就拿著那串楚元宵放在白生这里的家门钥匙,高高兴兴往小镇旧东口老槐树下的那座院子去了。
    小道士白生继续在那卦摊前摆摊算卦,铜钱与字据都已收进怀中。
    附近等候良久的一大堆大姑娘小媳妇,眼见白道长好不容易送走了前一个算卦客人,这才按著顺序一个又一个羞羞怯怯去找道长算今天的这一卦。
    白生满脸带笑,乐乐呵呵给各位女施主算卦,往日里这种时候都很高兴,今日就更加高兴。
    所谓“有心栽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那一卦三文钱,买卖做亏了,可今日这不就又翻著多少倍的赚回来了?
    果然是人间多余事,从来不多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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