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的升高。
饶是天气酷热,连日乾旱,这山沟深处,树荫遮挡下,竟难得的有些水气。
鲁广全半躺在地上,口乾舌燥,看见身旁树根下一丛苔蘚,绿油油的如同蔬菜一般,很是诱人。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隨手揪起一块,试著將上面不带土的咬下一些,放进嘴里慢慢嚼。
“呸,真他娘的苦。”
鲁广全骂了一句,吐出一口绿水。
抬眼从树枝间悄悄望去,山脚下离地有些距离,的確有个不起眼的土穴,形似三角,大概是土裂了缝,被雨水顺著缝隙长久冲刷所致。
那里面倒像有些深度,他皱眉仔细分辨了好几回,终究不见什么妖蛇。
“那狗日的姜家,一家子邪门东西,还敢自称仙人,將你亲爹指到这地方,一口水都没的喝,要渴死爹。
“还有那姜正坤,往日当你是个好东西,如今你家得了势,对你爷爷指来指去,让你爷爷我一个人当这幌子。
“他姜正坤有什么本事,不也是跟我给人家当短工的,一朝走了运,得了些邪门法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嘿嘿,倒是他那娘们,长得水灵,整日也不见出来浪门子,多半是装的,背地里不知道多骚。”
鲁广全自言自语,口中污秽不堪地咒骂解闷。
抬眼看向山崖上面,姜正乾不时悄悄露出头来,用手遮在眼睛上,朝下面张望。
“哪有什么蛇妖,我看就是你姜家故弄玄虚,搞不好就是你家养的邪物,那天夜里爷爷命大,没能被你害死,你记著仇,今天又想出这法子来,叫我去餵你家养的毒蛇妖怪。”
他口中虽然愤愤不平,抬眼望望天际,即將要到正午了。
嘆了口气,將弓箭重新小心背好,又匍匐在地上,朝那洞穴爬去。
小心再小心,慢慢地又爬出丈许远近后,估摸距离那洞不过三丈多些,这才躲在一大块土丘后面,隱蔽起来。
好容易捱到正午,鲁广全怏怏地朝上望去,看见姜正坤站在崖边,手上握著一根长杆,梢上绑了一条红布巾,正在来回的摆动。
他这才慢悠悠地蹲坐起来,口中骂著“瞧你那猴急样”,將弓从身上取下,又从旁边摸出一支箭来。
这箭一共有三支,第一支本就是试感觉的,只要有一支射到那洞中,就算他的事做完了。
鲁广全张弓搭箭,眯起一只眼睛,朝那洞口瞄准。
此刻离得近了,在他视线中,一根白生生的柱子从那洞中挺起,上面像是一面撑开的白伞,在那洞中晃来晃去,那伞后面不时有黑色的长毛飘来飘去,看去极为妖异。
鲁广全瞬间呆了,心头的震撼不亚於那晚在姜家院门外。
这哪里是蛇,姜正坤这个狗日的,果真是要害我,要是被那蛇发现,我顷刻便要亡命,还说什么射它?
他忙忙地收了箭,躲在那土丘后面,一刻也不敢动。
抬眼看去,姜正坤摇完了旗子,等了一会儿,像是极为焦急的样子,又將手搭在眉毛上,朝下张望。
此刻离得近了,两人互相对望,就见姜正坤又是招手,又是摇旗,一再催促。
鲁广全被他看著,不好再躲,又重新將箭搭上,姜正坤这才重新矮身下去,身影消失在崖边。
可当他一把箭头对上那洞口,看见那庞然大物的蛇妖,顿时心底一寒,一边在心中咒骂姜家人,一边又將箭收了回来。
就这么折腾了几次,每次姜正坤朝他示意,他都作势要动作,可很快又缩了回去。
到了末后一次,他索性一咬牙,將弓丟在旁边,蜷著身子躲在那土丘后面,也不再去看上面。
姜正坤那边,简直急的火烧眉毛。
眼看日渐西斜,地上那几根木枝不见得全都笔直,也不见得都插得正直,其中一根的影子,已然倒向一边,正变得越来越长。
那鸣蛇蜕皮后可供斩杀的时机,极为短暂,若是错过,只能就此放弃。
可他们这些人都蓄势待发,却久久不见那鲁广全射箭引蛇。
他方才念著姜承寿的话,脑海中想了许多可能的意外,却万没料到在鲁广全这里出了岔子。
旁边的姜正杰见状,急不可耐,从树上折下一根嫩枝,放在口中,“嗖”地一声飞射过去。
刚好钉在鲁广全藏身处旁边一棵树上。
只见鲁广全探出脑袋,像是终於下定决心,將一支箭头从那土丘后面伸出来,却是瞄也不瞄,反手拉了拉弓弦。
那箭本就头重尾轻,加上他如此敷衍,只飞出丈许远,碰在一棵树上,连声响都没发出一些,就掉在地上。
姜正坤急得直跺脚,低头看地上那几根木枝的影子,此刻已经全都拉长,眼见的离一炷香时间不远了。
姜承寿也早已发现了异状,嘆了口气,眼见得此事已然不可为,站起身子,正要叫大家暂且退去,免得那妖蛇蜕完了皮出来,造成伤亡。
未及走到跟前,却见姜正杰將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猛得跑出几步,凌空一跳,竟抱住崖边那可雷击木。
“二哥,除了这蛇妖,降下雨来,我姜家在村中便恩威两全了,不可功败垂成,我去引蛇,你只管依计行事。”
姜承寿只觉得脑中嗡鸣,大有请神那晚之感,想要拦时,姜正杰已然拋下这句话,顺著树干滑落下去。
他一步跨到崖边,几乎也要跟去,被姜正乾一把拉住,道:“爹,三弟机敏著呢,你放宽心吧。”
却说姜正杰顺树滑下,此刻离得近了,眼见那妖蛇比他上次见时,还要大出不少。
那蛇颈大张,白色底子上,生著许多暗红的纹路,腹下的爬鳞有如无数刀刃一般,一层层压下去。
他滑到与那洞口正面相对之处,见那蛇吐著信子,一对鲜红竖瞳孔已然透亮,不像那初蜕皮的蛇一般发白。
顺著其身子往洞深处看去,果然里面堆著一层泛著白莹莹光华的蛇皮,如同纱帐一般。
这妖蛇果然已经成了大半,估摸再不过片刻,这蛇蜕便要完全脱下了。
听小参所说,这妖蛇隨著蜕皮,前面的鳞片即会变硬,不待完全蜕掉,其前半身便已不是寻常金铁能够砍入的了,此刻看其已然行將完成,自己此举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此刻已然没了退路,姜正杰心思电转间,吸入一口清气,朝那蛇头处猛地吹去。
只见空中一道气箭,电光火石间打到。
那鸣蛇受此一击,知道是有来趁机侵害的,虽未受什么伤,仍是將身子一缩,而后竟疾如电射,化作一道白影从那洞中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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