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道人闻言眼睛一亮:“你儿子必然做了什么坏事,衝撞了仙人,自然也是可以化解的。”
这人本就是圆脸厚唇,看去慈眉善目,说话又不疾不徐,音调平和低沉,自然给人一种容易信任的感觉。
姜承寿看著他,不禁也觉得其不愧为天师,天然就有种亲和力,似这等人,哪怕去路边给人算命,也决然不会饿肚子。
“那敢问天师,该当如何化解?”
天师垂下眼角,露出一副悲悯之色,道:“化解不难,就怕你家拿不出那些置办的银钱,虽说钱財是身外之物,可佛祖尚且要塑金身,以珍宝经文装脏,何况衝撞了仙人。”
姜承寿笑道:“却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二十两。”天师说了个数目,隨即又嘆了口气,道:“罢了,也是你来求我,你家有多少钱,儘管拿来,缺的我替你补上,却不可作假,否则仙人怪罪,只会更糟。”
姜承寿谢了一句,道:“天师一言,就能定人生死,真是有无量法力。”
对方只是笑著摆了摆手,姜承寿道:“天师稍后,我回家去取钱来。”
言罢,看见那供桌上摆了几只果盘,其中一盘里正是应季的枣。
他上前一步,捏了一颗在手心,这才在那天师和善的目光中转身而去。
到了庙外,姜承寿將那一颗枣交到姜正杰手中,道:“天师在里面等你。”
目送方才那个中年居士出去,这位天师重新翻动供箱,而后从腰间摸出钥匙。
將其打开后,把里面的碎银子都挑了出来,只留铜板仍在里面。
他显见得心情不错,滚圆的脸上始终含笑。
收拾停当,將银子收了,一回头看见又来了个青年人。
看样貌二十上下,目光清明,尤其一对眉毛十分锋利,只是身上麻衣稍显得粗糲了些。
他正要开口时,就见那青年目光盯著自己,一抬手,將一颗枣放入口中,慢慢嚼起来。
耐心看著其將那枣肉咽下,他这才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居士,为何而来?”
却见那青年將嘴微微一撅,“噗”的一声,一道黑影从他口中飞射而出。
直到天师脸上那笑容慢慢消散,將那一贯堆起的面容展开时,才看得出这人圆眼阔鼻,满脸凶煞之气,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姜正杰正要离开,忽然看见那天师的死尸急剧乾瘪下去,一道黑气凭空浮起,在殿宇中发出一阵阴森的號哭声。
再看那死尸,竟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件宽大的道袍丟在地上,中间有拳头大的东西微微鼓起。
姜正杰凝著目光,走到跟前。
先用脚尖小心將那道袍挑开,露出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锦囊口袋。
他四下望了望,这才小心將那口袋捡起来,拉开抽绳后,对著天光朝里面看去。
这口袋虽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却尤为多样。
有几枚半指长的青瓷小瓶,一段刻满符文的骨节,还有几张叠起来的符纸。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枚卵圆形的石头。
只因那石头外形像是玉石,光洁坚硬,但其內却泛著莹莹的蓝光,穿透外面的石质透射出来,显得十分神秘。
姜正杰以为看错,將那石头双手掬著,只留了一道窄缝,凑到眼前透过指缝看去,这才確认无疑。
他將这些东西重新收好,揣入怀中,这才状似隨意地出了殿。
到了院外,与姜承寿匯合后,將方才那些异状对姜承寿说了。
却见姜承寿沉默良久,长嘆一口气,道:“哼,却是邪祟坐殿堂,一语便能遗害黎民。”
他將姜正杰递来的口袋打开,只稍稍朝里面望了一眼,便即交还,道:“且小心收好,回去后再设法分辨,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时的姜正乾趁著清早凉爽,一路快行,终於赶到了赵家村外那条大路上。
半道上遇到些年长的叔婶,看那匹青大马颇为惹眼,不由地都好奇看来。
有人认出赵雪兰,远远地问一声,赵雪兰也都一一回应。
不久到了赵家门外,早有村里的小孩提前跑去报信。
赵雪兰的爹娘迎了出来,俱都眼含热泪。
赵雪兰与他们哭了一回,隨口道:“大哥呢?他还好么?”
却见二老支支吾吾,互相看著,却都没说话。
姜正乾见状,忙打圆场道:“岳父、岳母,咱们进去说话,这外面天气太热,雪兰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待我搬进屋去。”
说话间,他朝赵家堂屋扫了一眼,但见屋门紧闭,那纱窗里隱约有人影一晃而过。
待赵雪兰同她爹娘进了屋子,姜正乾一边搬运东西,一边隨手取出几颗小瓜,分给旁边眼馋的同村小孩儿。
趁此机会,他低声问道:“赵家大哥呢?”
见那几个小孩相视一笑,其中一人道:“在堂屋里跪著那。”
另一小孩也凑近道:“他怕老婆,哈哈。”
果不其然。
姜正乾面上闪过一抹阴鬱,不由想起两年前的光景来。
赵雪兰的大哥,名叫赵双,为人老实能干,却是个惧內的主。
自打娶了那五大三粗的悍妇过门,原想著看那体格,绝然是个干活的好手,夫妻二人一同卖些力气,不怕日子过不到人前。
头两年还好,这妇人的確拉犁锄地都不在话下,眼见得赵家蒸蒸日上。
可越往后,这妇人的秉性露了出来。
起先嫌赵家二老活干得少,吃得却不少,言语间有了埋怨。
后来故意刻薄二老,不许上桌吃饭。
赵双实在忍无可忍,与之理论,动起手来,竟不是对手,被打得瘸了几天。
至此,这悍妇的凶相彻底展露无遗,不但不肯再下地干活,且对赵双动輒打骂,时常让他跪在院里。
常有村里人看见那悍妇坐在凳子上,赵双就蹲在旁边,给她洗脚搓垢,头也不敢抬。
上回姜正乾陪赵雪兰回家省亲,起先那妇人还装模作样收敛了几天,后来忍耐不住,因为一点小事,当著他们面扇了赵双几个耳光。
赵雪兰与之理论,还被其將行李丟出院外,道:“找的什么穷女婿,来我家吃喝几天,还想管我家的事。”
赵雪兰爹娘知道惹不起,不敢说那悍妇一句,反而叫他们夫妇息事寧人,快些回去算了。
因而赵雪兰才会说出,再也不回娘家的话。
姜正乾正搬著东西,再一抬头,见那堂屋门开了,赵双强做笑脸迎了出来,一边脸颊却是红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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