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落在灵舟的甲板上,神识如水银泻地,仔仔细细探查了数遍,確认没有留下任何暗手或追踪印记。
做完这一切,他才將玄铁重剑收起,催动了这艘崭新的“座驾”。
灵舟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舟身微微一震,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贴著沙海,朝著东方疾驰而去。
……
日升月落。
寒来暑往。
五年时间,靠著消耗灵石,张耀终於將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筑基五层中期。
他停下了灵舟。
前方的空气中,灵气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乾燥与火热,而是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
那是绿洲的气息。
张耀来到船头,极目远眺。
天际线的尽头,一片深邃的绿意,顽强地铺陈在黄沙之上。
终於回来了。
张耀心中那颗古井无波的道心,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没有直接驾驭灵舟飞过去。
而是悄然潜行。
这是红岩绿洲附属的一座小型绿洲。
数个凡人村落点缀在绿洲的边缘,炊烟裊裊,犬吠鸡鸣之声隱约可闻。
大片的农田被规划得整整齐齐,引水的沟渠纵横交错,滋润著田地里长势喜人的稻穀。
凡人们在田间劳作,脸上带著汗水。
在绿洲的最中心,一座青石垒砌的城池矗立,规模不大,却五臟俱全,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发展的相当不错。
张耀没有惊动驻守此地的家族修士。
寻了一处无人之地,心念一动。
嗡。
玄铁重剑化作一道深沉的乌光,再次冲天而起。
终於,在地平线的尽头,一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绿色轮廓,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他没有再隱藏身形。
就在张耀的身影即將进入绿洲范围的瞬间。
嗡——
他前方的空间,盪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一层巨大的、散发著淡淡灵光的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巨碗,將红岩绿洲笼罩在內。
张耀没有硬闯。
而是静静地悬停在阵法之外,散发出了一缕属於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几乎就在他气息泄露的下一刻。
红岩绿洲深处,一道苍老而威严的身影猛然睁开了双眼。
张家族地,议事堂深处的密室中。
族长张崇山正盘膝打坐,他面前悬浮著一面古朴的阵盘,阵盘上光点闪烁,监控著整个大阵的运转。
就在刚才,一个陌生的、却又带著一丝熟悉感应的触动,出现在了阵法边缘。
那股气息……
张崇山眉头微皱,神识瞬间通过阵法核心延伸了出去。
当他的神识触碰到阵法外那道踏剑而立的年轻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震。
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被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所淹没。
他那双总是带著威严与沉稳的眼眸,此刻竟有些湿润。
“耀儿!”
“是耀儿回来了!”
张崇山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几乎是咆哮著喊出了这句话。
下一瞬,他顾不得任何族长的仪態,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接从密室中冲天而起。
笼罩著绿洲的巨大光幕,无声无息地为他开了一道门户。
张耀看著那道急速射来的身影,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髮自內心的笑意。
来人正是族长张崇山。
数十年未见,他的容貌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两鬢间,多了几缕风霜的痕跡。
“族长。”
张耀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张崇山落在张耀面前,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激动之情满溢而出。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著张耀,感受著他身上那比离去时更加深邃沉凝的气息。
筑基五层。
这份进境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走,我们回去说。”
张崇山拉著张耀的手臂,態度亲热至极,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家族至宝。
两人化作流光,穿过阵法,朝著绿洲中心的家族议事堂飞去。
……
议事堂內,檀香裊裊。
张耀与张崇山相对而坐。
一张古朴的梨木桌,隔开了两人。
桌上的灵茶,正冒著氤氳的热气,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张崇山亲自为张耀斟满一杯茶,动作沉稳,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张耀的脸。
“耀儿。”
他终於开口,声音带著几分沙哑。
“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在张家所有高层的心中,已经盘旋了数十年。
当年,张耀领了流云宗任务,前去驻守血枫绿洲。
可他却在半途中,人间蒸发。
没有留下任何踪跡,没有传回一丝讯息。
若不是他在流云宗弟子殿中,那盏魂灯,始终明亮如初,家族恐怕早已为他立下了衣冠冢。
张耀端起茶杯,指尖能感受到杯壁传来的温热。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將杯中灵茶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顺著喉咙滑入腹中,让他紧绷了多年的心神,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族长。”
张耀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向张崇山关切的眼神。
“当年,在我赶往血枫绿洲的路上,储物袋里,莫名多出了一块令牌。”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敘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事。
“那块令牌自行激发,將我传送到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张耀的话,很简短。
他隱去了暗墟界和无边海那些九死一生的经歷。
这些事情,说出来,除了让族长和家人徒增担忧,没有任何益处。
张崇山眉头紧锁。
“传送令牌?”
这种东西,在极西沙漠修真界,是传说中的存在。
张耀的眼神,冷了下来。
“是流云宗的赵月寧。”
“赵月寧!”
张崇山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內爆发出来。
议事堂內的桌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中怒火翻涌。
金丹强者。
这四个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愤怒。
然后是无力。
张家,在附近是一方霸主。
可放在整个流云宗面前,却渺小得不值一提。
更何况,对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祖。
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將整个张家,从极西沙漠修真界彻底抹去。
张崇山缓缓坐下,身上的气息收敛,整个人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
他终於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张耀失踪后,流云宗不仅没有追究张家办事不力的责任,反而对此事不闻不问。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自己。
“好一个流云宗。”
“好一个金丹老祖。”
张崇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彻骨的寒意。
他看著张耀,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后怕与庆幸。
自己的这个后辈,竟然从一位金丹强者的算计中,活了下来。
张崇山胸膛的起伏,过了许久才缓缓平復下来。
他重新端起茶杯,这一次,手稳了。
“耀儿。”
张崇山放下茶杯,声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稳,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寒意並未散去。
“你能从金丹老祖的算计下活下来,並且修为大进,这是你的机缘,也是我张家的幸事。”
“这件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他看著张耀,目光无比郑重。
“我明白。”
张耀点头。
金丹老祖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愤怒和仇恨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崇山看著张耀平静的眼神,心中暗自讚许。
宠辱不惊,心性坚韧。
这才是能走得更远的修士该有的模样。
他紧绷的脸庞,终於露出了一丝笑意,驱散了议事堂內的阴霾。
“不说这些了。”
“你失踪的这些年,家族的变化,也该让你知道了。”
张崇山的话语中,带上了一股难以掩饰的自豪。
“我们脚下的红岩绿洲,如今的凡人数量,已经超过了千万。”
张耀的瞳孔微微一缩。
千万。
他离去时,整个红岩绿洲的凡人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万。
这翻了好几倍。
“凡人是家族的根基,是修士的来源。”
张崇山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人口多了,诞生灵根的孩童自然也就多了。”
“如今,我张家本家修士,总人数已经接近三百人。”
“族谱已经写到了第六代。”
张崇山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浓。
“就在三年前,第六代的孩童中,检测出了两个好苗子。”
“都是双灵根。”
张耀的心神也为之一振。
双灵根。
这意味著只要资源跟得上,按部就班的修炼,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最重要的就是后继有人。
“这確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张耀由衷地说道。
“好消息,可不止这一个。”
张崇山看著张耀,眼中闪烁著光芒。
“如今的张家,可不是你离开时的样子了。”
“筑基修士的数量,也今非昔比。”
张崇山伸出了一根手指。
“算上你,我们张家,现在明面上的筑基修士,足有七位。”
张耀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滯。
七位。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除了我和你。”
张崇山的声音带著一股强大的自信。
“大长老张玄同,五长老张云希,八长老张悟真。”
“还有外门长老赵志刚,以及张宏,他们也都在家族资源的倾斜下,迈过了那道门槛。”
“七位筑基。”
张耀喃喃自语。
这样的实力,在整个流云宗麾下的数千个筑基家族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中上游了。
“不。”
张崇山却摇了摇头。
“不是七位。”
“是八位。”
族长说完八位,张耀就立刻想到了他的族兄张明玉。
確实,张明玉儘管是流云宗修士,但勉强也能算是他张家的筑基修士之一
而他张耀之所以是七长老,主要就是因为族兄张明玉,一直都是被当做六长老对待的。
张崇山看著张耀眼中一闪而过的明悟,沉稳的脸上,那抹自豪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没有直接点明,但那份默契,早已超越了言语。
张崇山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热气模糊了他眼中的精光。
“如今,红岩绿洲,由我亲自坐镇。”
张耀的目光从茶杯上抬起,静静地听著。
“另外,还有八长老张悟真,外门长老赵志刚,以及张宏,他们三人协助我,共同驻守此地。”
四位筑基。
张耀的指节,在梨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
这个安排,很稳妥。
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单是这片主绿洲,就已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大型绿洲。
更不用说,在它的外围,还有整整四座附属的中型绿洲,以及数十座星罗棋布的小型绿洲拱卫。
这片庞大的疆域,是张家如今最核心的根基。
安排四位筑基强者驻守,半分都不算多。
张耀心中念头转过,开口说道。
“红岩绿洲是我张家根本,如此安排,確是稳妥。甚至,在我看来,四位筑基,也只是勉强足够。”
“不错。”
张崇山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仅仅是足够而已。”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至於家族原本的长功绿洲,如今由大长老张玄同驻守。”
长功绿洲。
张耀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片熟悉的,规模远小於红岩绿洲的地盘。
由大长老这位老成持重的筑基修士镇守,再合適不过。
“天健绿洲,则是由五长老张云希驻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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