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 第464章 酒儿与远空(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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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4章 酒儿与远空(大结局)
    洪天三十年,年关。
    东海,扬州城。
    飘若柳絮的碎雪,洋洋洒洒,落在扬州街头巷尾间。
    雪,对於地处南方的扬州而言,算是稀罕物,但也不是没有,大人们见怪不怪,升起裊炊烟,准备年夜饭。
    身著红袄的稚童,则三三两两,在千街百坊中奔走玩闹。
    噼里啪啦爆竹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欢声笑语,各门各户的男人放下往年活计,聚在院门口的槐树下抽了旱菸。
    女人在邻里街坊间来回穿行,这家借个擀麵杖,那家交换几道年夜菜,多沾几分热闹与喜气。
    白墙青瓦,掛上红灯,在雪中静謐轻摇。
    蹄噠,蹄噠—
    酒儿一席白衣,牵著白马,手中提著清徐剑,孤身走在扬州街上。
    她裹著纯白披风,小脑袋却笼著一个小巧精致的深红帽,让瀟洒英姿的江湖女侠,多了几分世俗女儿家的可爱。
    酒儿去了商家,买了几捆上好草料,牵著马来至槐树下,餵马吃草。
    眼神则望著挨家挨户的红灯笼与街上爆竹,俏脸清丽,稍显出神,琢磨著自家妹子如今一个人在临安,也不知有没有好生打扫宅子。
    冷月生性惫懒,若自己不在,这年关於她而言,肯定是过不过都无所谓的。
    酒儿勘酌间,转眼看向街头尽头。
    她自燕云的洞文方丈那儿,问出东海都督易將军隱居之所,这才马不停蹄赶来扬州。
    酒儿知道易將军是为了天下一统,才背弃辰国萧家,不忠,但有义。
    可理解归理解,可若非易將军当初如此乾脆当了叛国贼,萧家断不可能如此简单国破家亡。
    她的爹爹与娘亲,也不会国破后二十年不曾相见,害得她们一大家子流落江湖,朝不保夕。
    酒儿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不求要了易將军一家老少的命,只求他们给酒儿一个说法,一个诚挚的歉意。
    待马儿吃过草料,简单给自己的小马也过了个年,吃了顿年饭后,酒儿才拉著韁绳,挨家挨户寻了起来。
    “上清街?小娘子,这儿是一品桥一带——·您是迷路了吗?”
    一位抱著娃儿的妇人,站在门前,茫然望著酒儿。
    “啊?走错啦?”酒儿眼神错愣,问了路,又去寻。
    “上清街?上清街在城东,这儿是城南女侠,您莫非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位商家掌柜,穿著红袍,坐在柜檯后推算盘,闻言抬眼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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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儿稍显侷促拉了拉帽,微微頷首。
    掌柜的微微一笑,抬手取出司南。
    “诚惠,三十两。”
    “三十两?”酒儿美目瞪大,小声道:“有些贵吧。”
    三十两当然贵,司南也不过一两银子,掌柜刚想说五两,便瞧眼前这位白衣女侠似不好意思讲价,轻声道:
    “能便宜五两吗?”
    掌柜一愣,后大手一挥。
    “二十两!看在年关的份上,给女侠便宜十两!”
    酒儿买了司南,判別了下方向后,隨手將其塞进马鞍袋后,而后才发现原来马鞍袋里已有十几个司南。
    “?平日想寻,半天找不到,原来都塞这儿了——
    酒儿嘀咕著,牵马来至上清街。
    上清街一栋宅子前,也掛著红灯笼。
    勉强算是大户人家,宅子里也有几个丫鬟,来回出入。
    酒儿牵马站在宅子前,定定望著这院人家。
    丫鬟穿著喜庆,挎著竹篮,外出採买年夜饭需要的食材,口中则小声道:
    “小少爷今年便满岁了,听说都会迷迷糊糊叫娘哩。”
    “小少爷打小就跟人不同,寻常家的娃儿,哪个生下来不哭不闹?唯独咱们家小少爷,一出生就瞪著那大大的眼晴看夫人,哭也不哭—
    “嘻嘻嘻,那会儿反倒是把夫人给嚇坏了,还以为小少爷得了什么怪病,就要给他揍哭—”
    三三两两几位丫鬟走进宅子,交谈声也渐渐低了。
    酒儿沉默听著她们说话,又望著院门前的红灯笼,犹豫片刻,暗道大过年的,自己这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是否该等年关过去再说?
    斟酌间,一位红衣妇人,裹著披风,怀里抱了个小娃娃走出院门。
    丫鬟侍立两侧,为她撑伞,宅院前停著马车。
    酒儿侧眼看去,那妇人並未注意到她,那可小娃娃却是抱著自己娘亲的脖颈,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晴看向酒儿。
    两人在雪中对视。
    直至妇人上了马车,小娃娃才朝酒儿眨了眨眼睛,约莫是在说『再见”。
    酒儿噗一笑,觉得这小屁孩果真同那几个丫鬟所言一般无二,挺有趣的。
    似是早慧,不似其余娃娃。
    妇人带著小娃娃,坐车离去,酒儿的视线也跟著马车而去,却不知,宅门有一缝隙,老管家透过缝隙,看到了她。
    一瞧见酒儿,那老管家顿如九天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
    “竟同太子妃长得如此相像?”
    单此一眼,老管家便知酒儿身份。
    太子有一女儿,名为萧酒儿这对於上个时代的他们而言,並不是什么隱秘。
    他在原地呆滯片刻后,才连滚带爬,將这事告诉了主人家。
    所谓主人,正是易將军之子——那小娃娃的爹,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俊秀男子。
    听得这消息,他一言不发,沉默坐在椅上,默不作声抽著旱菸。
    “老爷,酒儿殿下这是来——寻仇?”
    “若真想要我们的命,她早便提剑上门,何须等在门前,迟迟不动手?”
    “那这是—”
    “太子是心善的人,他的女儿,断不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酒儿殿下恐怕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那我们是该—”
    老爷继续抽著旱菸,很快的,大堂云雾繚绕。
    不知过了多久,他道:
    “这是我们易家欠下的债,躲不了,也不该躲—我们躲了一辈子江湖追杀,但酒儿殿下都已找上门,我们还有何顏面再躲?”
    “不躲啦,不躲啦———”老爷喃喃自语,“我们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萧家,不能躲,不能躲酒儿並不知宅內谈话,她牵马,循著马车的痕跡,来至一片空地。
    红裙妇人,带著那早慧的娃儿放炮仗。
    那妇人是个胆小的,自己作为娘亲,不敢点炮,反倒让那娃儿来。
    爆竹响起,妇人被嚇得一个激灵,竟將娃儿抱在怀里,用力之大,好悬没把那娃儿的骨头按碎,看得酒儿一阵眼跳,
    放了爆竹,他们又去坐船游街这只是平平无奇的年关玩闹罢了。
    可酒儿看了一阵儿,却又嘆了口气,牵马离去,寻一处客栈住下。
    易家小日子过得安稳平静,自己这不速之客登门拜访,实属不妥。
    酒儿暗道自己或许也该放下了。
    翌日,酒儿是被街上喧闹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声哈欠,推窗看去。
    客栈屋外,来往捕快,脚步沉重连续,伴隨著几句街边閒谈。
    “听说了吗?上清街那边出了命案,一家老小,十几口人,无一生还,只剩一个小娃娃。”
    “啊!?这,这是仇家上门,还是———”
    “听说是自縊——十几口人,一同自縊而死。”
    “大过年的———·晦气。”
    酒儿愣在原地,顾不得骑马,长靴在窗沿猛踏,一席白衣便若雪中惊鸿,飞掠而去。
    遥遥便落在易家院中的屋檐之上,却见院中捕快已在各处屋內来回搜寻。
    院子內,则用草蓆卷著十几具尸体,面上盖著白布,透过白布缝隙,可见他们的脖颈处,不约而同,有著淤青。
    酒儿再度呆滯。
    一位五大三粗的捕快,明显不会抱孩子,单是大手提溜著一位小娃儿的后衣领,將他提著走出屋,轻嘆一口气。
    “这小傢伙就是这户人家唯一的独子一家老家齐齐上吊,唯独不带他,明显这家夫人动了隱之心。”
    说著,那捕快另一只捏著纸条,示意给诸位同僚看。
    “这还用血书写著什么『酒儿殿下,您是心善的人,只望您放远空一条生路,为他寻一好人家——.—“
    “哦?酒儿这么说,还是仇杀?”
    “更像是被胁迫而死.”
    “唉,又是一桩江湖恩怨。”
    那小娃儿被捕快提著,极为难受,不断挣扎。
    眼前画面与捕快之语,字字诛心,又若重锤,敲在酒儿心底。
    她忽的大喝一声,“你放开他!”
    单听一声怒喝,在场诸位捕快只瞧眼前一,一道白影闪过,那提著娃儿的捕快猝然向后摔去,砸进屋內。
    而那娃儿,却被一白衣女子抱在怀中,长靴轻点飞檐,眨眼遁去十数丈。
    数位捕快『蹭”的拔出腰刀,知晓这白衣女子定然便是那位『酒儿”,当即运起轻功,飞身追去。
    入夜,扬州城外,明月高悬。
    哗啦啦河水清澈,映著银月,河流涌动,发出细细轻响。
    酒儿牵著马,在河边瘫坐下来,那娃娃被她裹著纯白披风,抱在怀中。
    酒儿望著河面倒映的一轮弯月,河上明月,细细碎碎,涟漪四起。
    呛鐺那娃儿落下了地,却是双手用力,握住清徐剑,拔剑出鞘,小脸得通红,指向酒儿。
    酒儿回眸望他。
    这时娃儿才知,这白衣女人,眼眶通红,兀自啜泣。
    原来方才是她在哭,於是河月细碎。
    两人对视少倾。
    不知是娃儿没了力气,还是什么,清徐剑无力垂下。
    “你叫远空?”
    “嗯——易远空。”
    “以后隨我姓萧吧。”
    “你叫什么?”
    “萧酒儿。”
    ?
    扬州城少了户人家,江湖多了位浪跡天涯的白衣女侠与年幼稚童,
    女侠是个笨蛋,分不清东西南北,不会生火做饭。
    倒是把娃儿也给带偏,一块分不清东南西北,却也让他年纪轻轻的学会做饭。
    有时娃儿饿了,女侠还想解开自己的衣襟餵奶喝。
    女侠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男人,不曾生育,怎会有奶水?倒弄得娃儿满脸通红,女侠还非要按他脑袋,好悬没给娃儿憋死。
    娃儿说了不用喝奶,她还挨家挨户,寻求妇人能给些奶喝—唯恐將娃儿照顾不好。
    娃儿虽说自己叫萧远空,却又时常唤自己赵无眠。
    只是每次他这般自翊,都要挨酒儿的大嘴巴子。
    呆女侠,教育起孩子来,出乎预料不会手软。
    反倒是女侠的妹妹,萧冷月,看似心狠手辣,实则捨不得打,只捨得骂,甚至还整天和娃儿在临安游街当街溜子。
    但女侠並不常带小娃儿回临安,只有年关时才会回去,留至元宵。
    他们游歷江湖,寻著错金博山炉的踪跡,也寻著三十年前,辰国的旧人,旧事,旧物。
    偶尔累了,会住在青城山上,歇上一两月。
    这里是女侠长大的地方。
    青城山下,有一小镇,镇上有酒铺,是女侠的爹,萧灵运时常拜访的。
    女侠人如其名,是个酒蒙子,也时常去那儿买酒喝。
    她时常一边喝酒,一边提著剑鞘,督促娃儿在青城山练剑,动作稍有不对,娃儿屁股便要挨揍。
    女侠学了门手艺·缝製衣裳娃儿在长身体,又是习武之人,吃得多,长身体也快,近乎半月一个样。
    青城山下的衣裳铺子,没有一件合女侠心意,於是她决心自己做衣裳。
    “酒儿,我快被勒死了—
    “衣裳不合身?”
    “何止不合身,你,你这里面还有根针啊。”
    “针?没伤著吧?我就说怎么找不著这针——矣,你瞧见我那酒葫芦没?”
    “—你不是放在酒铺,明日清晨去取,说是想喝那酒铺的第一壶酒吗?”
    “哦。”
    女侠顿觉丟脸,有了用小本本记事的习惯。
    后来小本本也被女侠不知丟到哪里去,再也找不到了。
    有时一位小西天的尼姑会来青城山拜访酒儿。
    “呕吼,酒儿,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我不是她亲生的。”
    娃儿一说罢,就被女侠拿剑鞘揍,然后女侠又哭。
    也不知她在委屈什么。
    但她本就是个爱哭的人,有时娃儿说错话,她不生气,也不揍人,只是缩在一旁,默默抽泣。
    还得娃儿来哄。
    尼姑名为蓝秋霜,西凉盗圣,如今金盆洗手,不偷江湖-改偷小西天。
    总能从小西天顺来各种各样的宝贝送给女侠。
    “尼姑还喝酒?”娃儿有时会好奇问。
    蓝秋霜打著酒隔,红著脸,“寺里的蓝秋霜,是尼姑,寺外的蓝秋霜,是你酒儿姐姐的酒肉朋友。”
    “诡辩。”
    “嘿,你小子,怎么跟云舒一样不討喜。”
    “云舒是谁?”
    蓝秋霜看一眼酒儿,微微一笑,
    “你的酒儿姐姐当初为了寻你,为洞文方丈招了祸端云舒是洞文方丈的女儿,很漂亮,不如给你当媳妇?你日后好生待她,全当给你酒儿姐姐还债。”
    “哪有尼姑当媳妇的?”
    “哈哈哈——“”
    青城山內,总是縈绕著欢声笑语。
    青城山留下了许多娃儿的衣物,都是女侠缝製的。
    休息一两月后,他们接著动身,走南闯北,娃儿渐渐大了,酒儿却丝毫不见老,愈髮漂亮。
    只是时常咳嗽,有时甚至还会吐出黑血。
    娃儿有时会不知何时弄来银子,寻大夫给女侠看病,
    病是看不好的,但能让女侠次次开怀大笑,
    女侠是个怕寂寞的人,有时她去杀人,將娃儿留给江湖朋友照看。
    娃儿倒不如何,反倒是女侠每次回来,神情都有些担惊受怕。
    她喜欢听娃儿讲故事。
    娃儿似有数不清的故事可讲,
    女侠暗自斟酌,未来有一天,自己或许也会成为娃儿口中的『故事』。
    她想让这故事好听些,於是自己买了小本本,开始写起自传来。
    从自己的爹爹,萧灵运与太子妃的故事开始写,这是开天闢地,侠肝义胆的白衣女侠,酒儿故事的开端。
    开端有些长,女侠写了几日便倦了,將自传搁置一旁,接著同娃儿继续游歷江湖。
    遇见各方人,各方事。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酒儿心中,娃儿分明刚从扬州抱回来不久,可有朝一日,她忽的发现,娃儿的身高,竟已与她平齐。
    远空长大了—·
    +
    赵无眠已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多年游歷江湖的经歷,让他有著饱经风霜的成熟,却又带著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气。
    他的武功很高,高到江湖上所谓元魁,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不屑进京,领那皇帝牌匾罢了。
    他时常在路过的县城门口,寻著告示,为自己找些江湖活计,攒些银两,给酒儿买酒喝。
    今日告示,昭告天下,上面写著天子將流落在秦地的妻女迎回京师。
    夫人封为皇后,女儿则为长公主。
    这位公主,唤洛朝烟。
    赵无眠没见过,也没兴趣见,只是嘀咕一句。
    “这皇帝老儿倒是个痴情种,別家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就他只娶一个,子嗣这么少就一个太子,一个公主———谁若能娶这公主,当上乘龙快婿,日后指不得还有资本角逐皇位———“
    “远空——”
    酒儿遥遥呼唤他,赵无眠移开视线,隨手接了一悬赏令,牵马提剑,转身离去。
    酒儿的身子骨,愈发虚弱,咳嗽吐血的频率,也愈发频繁。
    她並不似外表那般坚强。
    赵无眠打小就知道,酒儿是个爱哭的人,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她更是时常趴在赵无眠怀中,竟像个小娘子般,埋头啜泣。
    她不让赵无眠告诉冷月姨娘与远暮。
    赵无眠这才知道,酒儿很少在临安停留,原是为了防止自己伤势暴露。
    赵无眠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寻了很多方法。
    有时,他会將酒儿留在客栈,自己孤身一人,策马离去,寻治病良方。
    就像儿时,酒儿留下他,自己孤身外出杀人一般。
    只是赵无眠一回来,酒儿就哭。
    赵无眠以为是酒儿毒发痛苦,问过之后,才知她只是寂寞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日,在他们回青城山休整时,烛九天不知从何地得了情报,自林中杀出將其逼退后,酒儿伤势愈发严重。
    忽的便有一天,酒儿不见了。
    夕阳西下,少年站在夕阳下,站在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江湖。
    暮色淒迷。
    他不知这里是哪里,只知他一定要寻得酒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他也寻得。
    富酒儿要死了,所以她自觉离去。
    早在当初,她便有了决定。
    孤独寂寞的死去,一如当年萧灵运身死时,她孤独寂寞的闯荡江湖。
    她是心肠软的女子,实在想像不出,妹妹,远暮与远空知道她死讯时的表情。
    失踪,自然要好过身死。
    所以她离开了。
    她想去青城山,又不敢去,唯恐被赵无眠寻到。
    她將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青城山並没有什么。
    只是一柄剑,一块江湖偶尔寻得的东皇钟碎片,以及只写了开头的自传。
    她知道,赵无眠一定会来,所以在自传上隨意添了几笔。
    没什么意义,只是没忍住想和他交流,想留下自己的痕跡。
    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自己也不知是何地。
    一座平平无奇的山村,在村外修了平平无奇的小屋。
    屋旁,有条小溪,可供她洗衣生活。
    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太寂寞了。
    寂寞到酒儿已不能忍受。
    她时常在深夜后悔懊恼。
    自己不该离去的。
    她或许该做个自私的人。
    但说来可笑她已没了长途跋涉的力气。
    她的身子骨,已虚弱到,不外乎寻常妇人般。
    酒儿的生活,寂寞而艰苦。
    她既不心安,也不自得,只能在毒发时咬牙等死。
    她有时会想著,自己是不是该乾脆得自我了断。
    这个念头时常在她心头升起。
    可每每,又被她按下。
    不是因为她怕死,而是酒儿会像天真的小女孩一般想到说不定远空会找到她。
    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当初是酒儿自己决定离去的,而且哪怕赵无眠找到她,也断然救不了她。
    可酒儿还是会如此想。
    人都是矛盾的。
    现在一天又將过去,是个下雪天。
    这是一座北方的山村,雪势很大。
    鹅毛大雪,让酒儿感到寒冷,她多裹了些衣裳,髮丝盘起,宛若寻常妇人,提著篮衣裳,来至河边。
    河水寒冷,而刺骨。
    已是现如今的酒儿不能忍受的寒冷,但对於一个將死之人而言,这冷又不算什么。
    溪水清澈,很快的,酒儿白嫩细腻的小手,通红一片。
    洗净衣裳,她又提著这篮衣裳,回了屋內。
    將衣裳整齐悬掛在屋內,酒儿美目出神,有时会想起和赵无眠一块住在青城山,洗衣晾衣的画面。
    咔咔冬日,晾乾衣裳很难,酒儿点了火盆。
    火光汹汹,散著暖意。
    酒儿蹲在火盆旁,张开通红双手,烤火取暖。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明月升起。
    火盆渐渐熄灭了,酒儿点起烛火,將其放在桌上,就这般坐在桌前,扶额睡去。
    她太累了。
    忽然间,烛火轻摇。
    酒儿似心有所感,抬起眼帘,透过烛火,看向门外。
    刚睡醒的视线,带著朦朧,烛火在眼前,映出些许红晕。
    她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似乎已看了她许久,似乎又只是刚刚来到。
    她的心开始跳,不由站起身。
    她站在烛火旁,灯火落在她的脸上。
    那人站在屋外,只有月光洒落。
    即便来人的个儿高了许多,即便他的变化很大,即便他甚至已不知为何白髮垂肩。
    可她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酒儿的心,近乎停止了跳动,不敢相信。
    两人就这样默默凝视著彼此,没有一人说话。
    此刻,还有什么样的言语,能表达他们心中的情绪呢?
    呼呼晚风携著雪,將屋中摇曳烛火,缓缓吹灭。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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