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胜遇,六首
“那些肉灵芝集结而成的,先是类似土壤,接著是根须,再次是开,现在便成结果了?”望著四层內的景象,陈阳说道:“你们说,这东西看上去,像不像是一个特別大的滷蛋。”
说著,陈阳將手指向四层的中央,原本立於中心处的雕像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暗红色泽的巨大肉瘤。
这肉瘤的外表还算圆润,於表面生有许多筋络,內中闪烁著不详的光芒,並不时颤抖几下,仿佛胎动一般,隱隱散发著令人烦躁的感觉。
明眼人只一看,便知道里头多半孕育著妖邪。
“嘶——这东西至少有四、五丈高了吧?”徐弘远嘬著牙子,“即便是我,也能感受到这东西的邪门,与那西海的水怪似乎不可同日而语师父,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强的邪气。”
“你还是见识得少了。”陈阳顺手摸出一样物事,隔空丟给了徐弘远,“把这个拿上,这玩意比你丟的暗器有用。正所谓,走多了夜路总会碰到怪,咱们搬山派下多了墓,碰到些魅也实属寻常,这座塔里的东西主要是噁心,至於危险,倒还真算不上。”
徐弘远將陈阳拋来的东西接到手中,定晴一看,原来是把短与一袋弹丸,
乃是陈阳许久未使用的双管短,再加上先前收缴自高克敬的那一把,以及搬山派特製雷火弹,此时徐弘远手头的火器,已经足以比擬火器营的一个小旗。
他虽然读书不成,在军营里也没混出个模样来,但毕竟魏国公府乃是將门出身,府中有不少家將亲兵,在耳濡目染下,这些火器倒还是会使的。对於道行浅薄的修士而言,精纯的火器无疑比整脚的法术要强上许多。
即便准头不大好,但这座宝塔总共也就这么点大地方,这总不会歪了吧?
“的確。”张玉琪在旁附和,点著头道:“这东西撑死了,也就与彭泽里的铁头龙王差不多,不算什么世所罕见的妖魔。”
苗月儿紧跟著道:“確实,也不如先前我跟师兄一起收拾的焚血蛇王,甚至那一次不仅有妖魔,还搭上了个赤衣尊者,我这根蛇杖就是师兄诛杀了那赤衣老贼后拿来给我的。”
怎么回事?
徐弘远感觉到话题逐渐变得有些歪,刚刚不是在说眼前这东西似乎不好对付么?为什么这两人之间突然开始了攀比?毕竟他是在场几人中修为最低、辈分最小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开口,只得將目光看向陈阳。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有妖魔,顺手处治了便是。”陈阳开口停止了这无意义的对话,“我所担心的唯有一点,既然这塔內的情况是一层比一层更糟糕,最上头那层又是什么情景?你们能感应到最高层的情况么?”
张玉琪闭眼试了试,“不行,多半是因为这些视肉长满了一地,令这塔內每一层相互隔绝,气息太过浑浊,除非距离足够,不然感知不到什么。”
“等到足以感应气息的距离时,肉眼也早就能注视到了。”
既然如此,也就只有见招拆拆,先將眼前的麻烦处理了,再去理会其他。
陈阳口头交代了一会,在场四人便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將那巨大卵壳般的肉瘤包围在正中,“八卦藏龙剑暂时没法用,这次就由玉琪道友主攻,我待会以两仪神雷將这东西的外壳破开后,你们便照计行事。”
说完,陈阳手捏法诀,进而將双掌合於面前,两袖之中仿佛有风灌入般鼓胀起来,紧紧贴合的双掌之间,因为运足了灵气的缘故而微微颤抖,隨即有刺眼的电光於掌心之间亮起。於这瞬间,陈阳目光一凝,以双掌重叠看向面前击出,用出了一道自他抱丹之后、近乎十成十功力的两仪龙虎神雷。
仿佛將空气也给撕裂的电光转瞬即逝,眾人依稀见到的雷霆模样,正是彼此交织缠绕的龙虎虚影,剎那间,这宝塔的第五层內亮得如同白昼,如同无坚不摧的神雷轻易將肉瘤表面穿出一个大洞,去势只略微减弱几分,紧跟著又轰在了里头半是血肉、半是玉石的身躯之上,一股仿佛烧焦的气味隨即瀰漫,之后更有仿佛婴儿啼哭的惨叫声响起。
就是现在!
眾人虽然是首次合力出手,但意外地极有默契,陈阳双手还未放下,张玉琪驾驭的斩邪剑已破空而至,冲向被神雷撕开的破口处,狠狠刺入其中。飞剑之术与普通剑术並不相同,隔空操纵飞剑,需要十分精准、浑厚的法力,更要求术者本人与飞剑之间的相性,否则神剑再是有灵,在无缘之人手中一样与凡铁无二。
斩邪剑虽是三五雌雄斩邪剑的仿品,但也算是一口上佳剑器,而张玉琪身怀天师府嫡传道法,与其更是默契十足,她虽非蜀地剑修,却也从道藏中稍稍了解过剑术,剑势於灵巧变通上稍有逊色,但又显得格外堂皇大气,剑身上刻有的斩邪密文,更对邪崇有极强的克制效用。
斩邪剑没入肉瘤之后,隨即没了动静,紧接著无数道剑光自肉瘤內部亮起,
將其外表刺破成千疮百孔的模样,周边负责助阵的苗月儿亦隨之去出数对摄魂铃,於创口之內引爆,密集的音波令那满是疙瘩、筋络的表面泛起肉眼可见的波澜,使得肉瘤的自我修復之势难以延续。
三人各显神通,都表现了一番本领,令徐弘远看得十分艷羡,他也不甘只做个看客,两手各持一把短,朝著肉瘤扣下扳机,將填装好的子药倾泻而出,又补了一发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击。
“咦?”
徐弘远惊讶地见到,弹子落处,肉瘤受创的地方竟开始了进一步的溃烂,这时陈阳才在旁边解释道:“子药里头,还混入了水银、硃砂,並以净天地神咒加持过,对付这些邪门玩意,效果自然不错。”
到底还是师父心细,准备得总是如此充足。
徐弘远打完了弹药,立刻低下头又开始填装,同时不忘以眼角余光注视肉瘤处的动静。
经过方才的努力,肉瘤的外壳已再也遮掩不了其中物事的真形,將里头被肉灵芝、也即是视肉同化至一半的雕像显露了出来,尚未孕育完成,使得这邪物身上的血肉尚未成型,失去了外壳的保护后,不时地从身上掉下些肉块,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禿了毛的巨鸟,很是怪异。
自打陈阳一行来到玉墟后,所见到的与西王母国有关的兽类,无论是雕像还是图纹,几乎无一不与神虎相关,眼前这飞禽模样的异兽还是第一次见。其白冠长尾、浑身赤红,鸟喙与鱼鹰有几分相似,大概也是个食鱼的水禽,陈阳见到其模样后,便联想道:“玉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录,见则其国大水。”
“这胜遇鸟与狡兽,都是此地特有的异种,象徵著吉凶祸福。我想,之所以在这塔上留下一尊它的雕像,应当是为了祈祷风调雨顺。”
这座胜遇鸟雕像本身已是有灵之物,此刻与侵蚀其身躯的视肉之灵又彼此混淆,从而呈现出一半祥和、一半诡的矛盾状態,浑身浴血之际,扇动几下无毛的翅膀,继续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照著书上记载,这玩意的叫声应当与鹿相似,难道是因为其並非生灵实物?还是受到了侵蚀所致?”陈阳站在原地,手托著下巴思考,並没有对胜遇鸟作出应对。
此刻,胜遇鸟的胸膛上仍插著斩邪剑,巨大的创口中,可见得车轮大、且不断跳动的一颗心臟,剑锋已然刺进那心臟之中,並隨著其不断挣扎而越陷越深,
不需陈阳等人再做出多余应对,胜遇鸟身上化作血肉的那一部分已开始逐渐失去活性。
还未得到的性命,此刻已接近凋零。
徐弘远见状,心中稍鬆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忽而头顶处落下一阵尘埃他抬头望去,只见顶部不知何时生出了无数裂痕,密密麻麻的样子仿佛蛛网,忽然,一只巨爪彻底將其撕破,从上层踏下。这怪物也是鸟类模样,生有六个头颅,头顶处生有肉冠,尾部有著五彩长羽,一只爪子踩在地上,另一只爪子悬在空中,抓握看一根满是尖刺的树木,
这树木高有三尺,根茎细长,树叶宽大,有脉纹遍布於整棵树上,纹路隱隱由无数细小的文字组成,令整棵树散发著某种奇特香味。值得一提的是,这树上还结有几个黄色的果实,与先前张玉琪所说的果子有些相似,只是大约还未成熟,一半仍显得发青。
“这么生气,莫非这滷蛋是它下的?还有—果然是圣木曼兑。”
陈阳守住心神,轻轻分辨著空气中的异香,觉得还真有几分熟悉。
按理来说,树木一旦脱离了扎根的土壤,便会因为汲取不到足够的养分而枯死。偏偏眼前的这一株圣木曼兑,虽然被这六首怪鸟抓在爪下,根茎却仍然保持著活力,並不时收缩两下,仿佛能从虚空之中汲取什么。
“那就是圣木曼兑么?你確定?”张玉琪的目光也落在六首怪鸟抓著的灵木上,“我先前確实从未见过此物,那上头结的果实倒与我借玉石面具见到的有几分相似。怎么说,这怪鸟究竟是真的生灵,还是借著视肉而生成的邪物?”
“不大好说。”陈阳有些犯难:“与其他的都不一样,这怪鸟身上血肉灵性浑然一体,再无半点玉石跡象,可又偏偏散发著与视肉、肉灵芝相类似的气息,
难以分清它的根脚。”
“这么看,这东西还真能令死物化为生灵?你看,这六首怪鸟並非只是一块烂肉,似乎有些智慧。”
张玉琪与陈阳正对六首怪鸟评头论足,而那只怪鸟在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胜遇鸟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愤怒之色,六个头颅齐齐鸣叫、震耳欲聋。
“这六首鸟应当就是塔內最为难缠的角色既然圣木曼兑必然要入手,眼下便將其收拾了罢。”陈阳提议道,“不过要小心些,不要伤著了它那只爪子里的灵木。”
又要除治邪崇,又要取得灵木,陈阳这两者都要兼顾的要求並不容易,何况六首鸟更不会坐以待毙。作为疑似由视肉而生的异种,六首怪鸟位於这座塔內的最高点,神通更不是其他半吊子可比,翅膀一振,六个头颅便轮番出击,雨点般朝著眾人落下。
“都小心著些。”
只来得及吩附一句,陈阳便躲闪起了六首怪鸟的咳击,他的八卦藏龙剑暂不能用,而张玉琪的斩邪剑正刺在胜遇鸟的胸口以抑制其再生,等同於修为最高的两人都没有趁手兵器,唯有依靠法术、身手来制敌。
六首怪鸟的啄击势大力沉,仿佛山岳当头落下,陈阳灵活地於缝隙间闪躲,
周边偶尔与其他人影擦身而过,也来不及仔细分辨谁是谁,抽空一脚踢在硬若金刚的长喙上,顺势翻身而起,调动丹田之气,从符纸上吹出一道元阳真火,將其中一颗头颅点燃。
元阳真火仍有克制之效,火势直如遇著了油一般,登时便延烧开来,陈阳本想再接再厉,令火势再增几分,却又害怕圣木曼兑跟著被焚烧,只得將火势控制。
也罢,那就挨个烧却,也就是多费些时间而已。
不多时,一颗头颅已被烧断,而当那足有小船大小的头颅掉下后,於其有些烧焦的脖颈处,立即便生出了两个新的肉状鼓包,旁边当即有其他头颅前去帮忙,以鸟喙將其撕开后,从中露出两个稍显稚嫩的新头,只是头顶不再拥有冠冕完。
陈阳见状,有些纳闷:“落下一个头,长出两个头,这也是九头虫?”
能將伤势恢復如初,已是少见的再生之能,而这六首怪鸟於受创之后,似乎能变得比之前更强盛,那些被元阳真火烧伤的地方,本该难以恢復,此刻却也迅速生出了疤痕,约莫正在適应真火的焚烧。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另外考虑克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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