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1978:工业神手从修车铺开始 - 第5章 梭尖毫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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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整好送布牙与机针的时序配合,缝纫机运转的声音明显流畅了许多,但李向前知道,这只是解决了“跳线、断线”这个复合型故障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他没有丝毫停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了缝纫机的“心臟”之一——那个在机头下方高速旋转,负责勾住面线形成完美线圈的摆梭。
    这玩意儿,才是真正考验精密度的地方。
    王德发没有催促,只是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眼神比刚才更加专注。如果说之前修收音机、调时序,还能归结为“运气好”或者“恰好懂点电子/理论”,那么接下来对摆梭的处理,就纯粹是经验、眼力和手上功夫的硬碰硬了。
    这东西结构看似简单,就是一个小小的月牙形金属件,但其尖端的角度、光洁度、形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李向前伸手进去,熟练地拨开固定卡扣,小心翼翼地將那个沾著油污的摆梭取了出来。
    墨黑色的金属梭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著油腻的光。
    他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走到光线稍微好一点的窗户边,举起摆梭,对著透过窗格的、略显灰白的天光仔细观察。
    嗡……
    【目標:蝴蝶牌jg系列缝纫机摆梭】
    【状態:梭尖轻微磨损(圆钝、毛刺),掛线稳定性下降】
    【修復建议:精细打磨修復梭尖】
    果然。
    长期与高速运动的缝纫线摩擦,即便是再坚硬的钢材,也会在最关键的部位產生磨损。
    摆梭尖那个用於精准勾住面线的尖角,已经不像新的时候那样锐利分明,尖端呈现出一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圆弧,侧面甚至能摸到比头髮丝还细微的毛刺。
    就是这零点零几毫米的偏差,导致摆梭在高速旋转勾线时,偶尔无法稳定地“抓住”面线形成的线环,线一滑脱,自然就跳线了。
    如果线的张力再稍微不稳,或者布料稍厚,就可能直接把线扯断。
    “王师傅,您给瞧瞧这个。”李向前拿著摆梭,走回到工作檯前,將其递给王德发,语气带著请教,却又透著几分篤定。“这摆梭尖儿,是不是有点磨禿了?我刚才用指尖划过,感觉稍微有点掛手,不够利索。”
    王德发“唔”了一声,接过那个小小的摆梭。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布套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副有些年头的老镜戴上。
    镜片后面,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他举起摆梭,凑到眼前,对著光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学著李向前的样子,用布满老茧、但感觉异常敏锐的指尖,轻轻捻过梭尖。
    “嗯……是有点。”王德发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褶子似乎更深了。“磨得不算厉害,但確实禿了点,还有点起毛。这玩意儿金贵,又最怕磨损。真要修,得用最细的油石蘸著油,一点一点慢慢地磨,没个半天功夫下不来。而且手底下得有准儿,稍微磨过一点,角度不对,这摆梭就彻底废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著几分无奈。这显然是个精细活,更是个水磨工夫,耗时耗力,还风险极大。
    在修理铺日常的繁忙工作中,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几乎看不见的细节上投入这么多精力,除非是遇到了特別较真的顾客,或者实在没別的办法了。
    李向前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看著王德发,眼神诚恳:“王师傅,要不……我试试?”
    王德发抬眼看他,眼神里带著明显的询问。
    李向前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用油石,那功夫我肯定没您到家。我是想,能不能用您工具箱里那种最细的小銼刀,轻轻刮一下毛刺,然后再找点最细的砂纸,沾点机油,小心地蹭一蹭那个尖儿?我以前在乡下,看村里的老木匠磨刻刀,好像就是用类似的法子处理刀尖最后那点儿锋芒,不知道行不行……”
    他又一次祭出了“道听途说”大法,將自己超越时代的技艺,偽装成从別处学来的土办法。
    王德发没说话,只是看著李向前。
    他想起了刚才这小子调整同步时那份惊人的稳定和精准,又看了看李向前那双虽然年轻,却异常沉稳的手。
    这小子身上透著一股邪乎劲儿,总能搞出点让人意想不到的操作。
    用銼刀和砂纸修摆梭尖?这想法……真是闻所未闻,简直有点离经叛道。传统的修理工艺里,哪有这么干的?那玩意儿精贵著呢!
    但不知为何,看著李向前那自信满满、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王德发心里那份老师傅的固执和怀疑,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或许……可以让他试试?反正这摆梭已经有问题了,就算真弄坏了……大不了自己再想办法。
    “傢伙什儿都在那儿,你自己找。”王德发最终还是鬆了口,朝著墙边掛著的一排什锦銼努了努嘴。“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这玩意儿精贵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废了!到时候別说我没提醒你,你自己掂量著办!”
    他嘴上说得严厉,却还是从自己那个宝贝工具盒里,翻出一把只有小指粗细、纹路极其细密的圆头什锦銼,递了过去。
    这把銼,是他平时用来修表或者处理一些极细小零件的,宝贝得很。
    “喏,用这个。轻点儿!”
    “欸!谢谢王师傅!”李向前心中一喜,连忙接了过来。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把銼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带著风险的信任。
    深吸一口气?不,李向前此刻心如止水,只有绝对的专注。
    他回到光线最好的窗边,左手稳稳地捏住摆梭,右手握著那把精巧的什锦銼。
    他没有像常人想像的那样,对著梭尖来回猛銼。
    而是將銼刀倾斜到一个极其刁钻、近乎平行於梭尖侧面的角度,然后,以一种难以想像的轻柔力道,沿著一个固定的方向,极其缓慢地、一次又一次地单向刮擦。
    嗤……嗤……
    銼刀与金属接触,发出的不是刺耳的摩擦声,而是一种近乎耳语的、带著特殊韵律的沙沙声。
    每一次刮擦,都只带起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微屑。
    站在不远处的王德发,一开始还抱著几分看热闹和隨时准备纠错的心態。
    但看著看著,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微微皱眉,再到眼神凝重,最后,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老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
    內行看门道。
    李向前这手活儿,看似简单,实则蕴含著惊人的控制力!那銼刀的角度、施加的力道、刮擦的速度和方向,都精准到了毫巔!既要有效地去除那细微的毛刺和磨损层,又绝对不能伤及梭尖本身的结构和硬度,更不能破坏那决定勾线成功率的微妙弧度。
    这……这他娘的是一个学徒能干出来的活儿?
    王德发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別说学徒了,就算是他自己,用油石慢慢磨,也未必能有这份举重若轻的精准!这小子握銼刀的手,稳得就像焊在上面一样,连一丝多余的晃动都没有!那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摆梭给看穿了!
    这哪里是道听途说学来的土办法?这分明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师傅才可能拥有的手感和境界!
    王德发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真是哪个隱世高人的关门弟子,跑到他们这小修理铺来体验生活了?他开始严重怀疑那个介绍李向前来的“远房亲戚”是不是隱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就在王德发胡思乱想之际,李向前停下了銼刀的动作。
    他放下銼刀,又找来一张细密的水磨砂纸,撕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沾了点旁边油壶里的缝纫机油,用食指指肚垫著,开始极其轻柔地打磨梭尖的弧面。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对於王德发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於,李向前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拿起一块乾净的布,小心地擦去摆梭上残留的油渍和金属微屑。
    奇蹟发生了。
    原本略显暗淡、尖端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圆钝和毛刺的摆梭,此刻焕然一新!梭尖部分闪烁著锐利而又圆润內敛的金属寒光,尖端的弧度流畅完美,侧面光滑如镜。
    【摆梭尖状態:修復良好,掛线稳定性提升90%】
    【破障之眼】的提示在李向前视野中一闪而过,確认了他的修復效果。
    “王师傅,您看这样……行不行?”李向前將这个几乎可以说是“重生”的摆梭,递到了王德发麵前。
    王德发愣愣地接过来,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老镜几乎要贴到摆梭上。
    完美!简直是完美!
    梭尖的形状、角度、光洁度,都恢復到了近乎全新的状態,甚至因为那份手工打磨的精细,还透著一股机器量產所没有的灵气!
    王德发捏著那闪亮的摆梭,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李向前,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这小子……到底还藏著多少惊人的本事?
    他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问他师从何处?问他怎么练就的这手绝活?似乎都不合適。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略带乾涩的评价:“……还,还行。”
    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王德发心里清楚,这何止是“还行”?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他將摆梭小心翼翼地递还给李向前,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装回去试试。还有那个夹线器,也看看,压力可能也得调调。”
    他已经不再是“考校”,而是近乎平等的“探討”了。
    李向前接过摆梭,心中也是一阵舒畅。
    用实力贏得尊重的感觉,確实比什么都强。
    他能感觉到,王师傅心中那道厚厚的壁垒,已经被他用这精妙的“梭尖毫釐之技”,彻底凿开了一个大口子。
    还差最后一步——夹线器的调整。只要把这个也搞定,这台闹脾气的“蝴蝶”就算是被彻底驯服了。
    他拿起工具,重新走向那台缝纫机,准备完成最后的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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