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彭磊回到位於伯班克的小公寓,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尚未散尽的咖啡香气。
早上匆忙出门时忘记洗的马克杯还放在茶几上,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已经乾涸成深褐色。
彭磊脱下西装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领带松垮地掛在脖子上。
公寓很小,但胜在採光良好。此刻,落地窗外整个洛杉磯的夜景尽收眼底。
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远处好莱坞山上的標誌在夜色中若隱若现。
彭磊走到书桌前,檯灯的光晕下,《鬼影实录》的拍摄计划摊开在桌面上,纸张边缘贴满了五顏六色的便利贴。
他拿起红色马克笔,在墙上的日历上郑重地画了一个圈——明天,1月25日,开机日。
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拿起动画笔的触感,想起在北电熬夜赶作业的无数个夜晚。
想起迪士尼实习时,马克办公室里那份800万美元的合约。而现在,他即將亲自执导自己重生后的第一部电影。
彭磊走到窗前,玻璃上映出他略显疲惫却神采奕奕的脸。
他端起咖啡杯,杯中的黑咖啡早已凉透,但他还是轻轻晃了晃,看著深色的液体在杯中划出细小的漩涡。
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是无数个正在发生的梦想,而他的,终於也要成为其中之一。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想起今天在片场,场务助理叫他“彭导”时的语气。
这个称呼让他既陌生又熟悉,在前世,他等了二十年都没能等到別人这样称呼他。
咖啡杯被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彭磊转身走向衣柜,开始准备明天要穿的导演马甲。
这件深蓝色的工装马甲是他特意为开机日买的,口袋里可以装分镜表、场记板和备用电池。
在这个重新洗牌的人生里,他终於拿到了属於自己的那张王牌。
不是预知未来的记忆,不是投机取巧的捷径,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摄影机后面,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一部作品的机会。
窗外,一架飞机拖著红色的尾灯划过夜空,像一颗移动的星星。
彭磊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明天开始,一切都將不一样了。
………
2006年1月25日,清晨7:30,洛杉磯的天色还未完全亮起。
彭磊站在华纳兄弟17號摄影棚外,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
他裹紧了深蓝色的导演马甲,看著墙上那张皱巴巴的预算表——2万美元,基本是自己全部家当。
“彭导!”场务艾玛小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演员们都到了,但女主角的化妆师临时加价,说夜戏太多,要额外补贴。”
彭磊皱眉,这部偽纪录片风格的恐怖片,80%的镜头都依赖手持摄像机的自然光拍摄,夜戏是不可避免的。
他低头看了眼腕錶,距离计划开机时间只剩30分钟。
“给她加200美元,钱我另外打入进来。”他最终说道。
艾玛欲言又止,但还是点点头跑开了。
彭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摄影棚的大门。
…………
十七號摄影棚內,昏黄的应急灯在钢架结构的天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十二名工作人员像工蚁般穿梭在简陋的布景间,调试著租来的二手设备。
场记汤姆正用胶带標记演员走位,胶带撕拉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格外刺耳。
摄影师杰克蹲在三脚架旁,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台老式手持dv的镜头。
这是他们唯一的专业设备,还是从器材店押了彭磊的手錶才租来的。
莎拉·米勒蜷缩在摺叠椅上,廉价戏服的袖口已经起了毛球。旁边是和他搭档的汤姆,正一脸疲惫的喝著咖啡。
这两个刚从加州艺术学院毕业的新人,此刻正神经质地咬著拇指指甲,反覆默念著剧本上那句“房子里有东西”。
莎拉的膝盖上摊开著满是笔记的剧本,某页边缘还沾著昨夜速溶咖啡的褐色污渍。
彭磊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所有工作人员像听到军號般停下动作。
“十天,每天十四个小时。”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摄影棚里激起轻微的回音,“我们没有重拍的资金,每个镜头都必须一条过。”
监视器的蓝光映在彭磊脸上,將他熬夜的黑眼圈照得发青。
他调出昨晚修改的分镜图,那些潦草的手绘线条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镜头序列。
凌晨一点,女主角的床单会毫无徵兆地隆起,仿佛有看不见的人正缓缓爬向她。
“莎拉,”彭磊突然点名,嚇得女演员一个激灵,“床单那场戏,我要真实的生理反应。”
他走近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汽车遥控器,“开拍前不会告诉你具体时间。”
莎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是...真的会突然动起来?”
“当然。”彭磊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道具组在床垫下装了气动装置。”
他没说的是,这个装置其实是他用汽车警报器改装的,触发开关就藏在他的裤袋里。
场记板啪地合拢。在刺目的打光板照射下,莎拉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灵异事件受害者。
“第一场第一镜!”
隨著打板声落下,彭磊按下遥控器的动作微不可察。这场用恐惧浇铸的电影传奇,就此拉开帷幕。
………
第三天深夜九点十七分,片场瀰漫著咖啡和汗水的酸臭味。
杰克突然发出一声咒骂,他手中的索尼trv-900夜视摄像机冒出一缕青烟,液晶屏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
整个剧组像被按下暂停键,莎拉保持著惊恐的表情僵在原地,灯光师手中的反光板“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彭磊一个箭步衝过去,掌心触到机身的瞬间就被烫得缩了一下。
这台了他一千美元的二手设备此刻像个垂死的病人,散热孔里飘出的焦糊味里还混著前任主人留下的薄荷味电子菸气息。
他熟练地拆开电池仓,三节镍氢电池已经膨胀变形。
“见鬼!”场务艾玛翻著帐本,“备用机租金要800美元一天...”
彭磊的视线扫过片场角落的工业电扇,那是用来模擬“灵异阴风”的道具。
他抓起电扇扯掉偽装用的蛛网装饰,金属扇叶在灯光下泛著冷光。
“杰克,去便利店买三包冰袋。”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艾玛,把化妆间的摺叠桌搬来。”
二十分钟后,一个简陋的降温系统搭建完成:冰袋用胶带固定在摄像机底部,电扇以最低档位对著机身持续送风。
重新开机时,监控器上的画面布满雪噪点,偶尔还会出现几道诡异的绿色条纹。
“这画质简直像90年代的家庭录像...”杰克嘟囔著调整白平衡。
彭磊突然拍案而起:“完美!就是要这个效果!”
他激动地指著屏幕上扭曲的画面,“想想看,观眾会以为这些噪点是...某种灵异干扰。”
彭磊转向呆若木鸡的莎拉和汤姆,“现在,我们重拍床单那场戏。”
当夜视镜头再次亮起,奇蹟发生了。
劣化的画质让床单的蠕动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本应暴露无遗的机械装置,此刻完全隱没在跳动的绿色噪点中。
更妙的是,每隔几秒就会出现一道横向扫描线,恰好在床单隆起的位置形成一团人形阴影,仿佛真的有个透明实体正在被窝里蠕动。
“上帝啊!”杰克盯著监视器喃喃自语,“这比我们设计的特效还嚇人。”
彭磊悄悄擦掉掌心的汗水,没人注意到他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个价值两万美元的“意外”,將会成为电影史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镜头之一。
………
凌晨一点零七分,17號摄影棚的掛钟秒针发出刺耳的咔嗒声。
莎拉站在仿造90年代风格的臥室布景中,廉价睡裙下的膝盖微微发抖。
这个连续拍摄了十个小时的女孩,此刻脸色苍白得像是被漂白过,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布景墙上那个故意调慢的掛钟指向一点零三分,彭磊要求所有夜戏都必须在这个“魔鬼时刻”拍摄。
“记住,”彭磊的声音在寂静的片场格外清晰,“你看到的是从镜子里爬出来的东西。”
他故意没说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只是朝藏在梳妆檯后的汤姆比了个手势。
“action!”
莎拉颤抖著望向梳妆镜,突然,她的瞳孔扩张到极致,虹膜周围露出一圈嚇人的眼白。
一声非人的尖叫声撕裂了片场的寂静,那根本不是表演,而是人类面对突发危险时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就在她尖叫的同时,汤姆从镜框后面猛地拽动连接她腰部的安全绳。
整个身体向后腾空的瞬间,莎拉的手肘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檯灯。
玻璃灯罩在慢镜头中碎裂,飞溅的碎片在监视器里划出几道银亮的弧光。
她的后脑勺在距离地板十公分处被安全绳拽住,散开的金髮像某种海洋生物般在空气中缓缓飘落。
“cut!完美!”
整个剧组爆发的欢呼声几乎掀翻摄影棚的顶棚。
道具师麦克像个疯子似的跳上摺叠椅,把场记板摔成了两半;灯光师安娜抱著满脸泪痕的莎拉又哭又笑;连一向冷静的杰克都把手里的分镜表拋向了空中。
彭磊静静站在监视器前,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堪称完美:莎拉扭曲的面部肌肉,飞散的头髮,即將坠地的檯灯,还有镜子里那个,实际上並不存在的模糊黑影。
这个镜头在前世被影评人称为“21世纪最恐怖的3秒钟”。而现在,它被打上了“彭磊作品”的烙印。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拍摄日誌:十天,每天14小时,总预算19876美元。
这个数字在好莱坞甚至不够支付一线明星一天的餐费,却诞生了一部註定要改写恐怖片歷史的作品。
当欢呼的人群开始传阅杀青蛋糕时,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导演正对著监视器露出神秘的微笑。
…………
华纳剪辑室里,彭磊和剪辑师熬了整整72小时。
“这个跳嚇镜头再提前0.5秒,”彭磊指著屏幕,“让观眾刚放鬆就嚇一跳。”
配乐?没有预算请作曲家。
彭磊亲自用电子合成器製作了那段著名的“低频嗡嗡声”,这种次声波频率会本能地引发人类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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